野女官 第2頁

長孫曇月完全沒被對方的喝斥給嚇到,還不忘反唇相稽。「原來秦王還會在乎別人無不無禮,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在意,只要有酒喝就好了。」

這番諷刺的話讓李雋起了戒心,在這座皇宮里,誰都不能相信,即便只是個小小的宮女也一樣。

「說到酒……妳現在就去抱一壇過來給我,我就饒妳一命。」李雋旋即露出酒癮發作的嘴饞表情,揮著手直催道︰「快去!」

聞言,曇月不免有些氣不過。「竇貴妃若還在世的話,見到秦王像個酒鬼的模樣,只怕會十分傷心。」

李雋益發謹慎地應對,因為他不確定眼前的宮女是不是皇後派來試探自己的,于是更加小心地藏住一身的霸氣。「她都已經死了,也看不見了……我要喝酒,快去拿來……」

話都還沒說完,曇月用一種很挑釁的方式,直接將水盆內剩余的水往李雋頭上淋下去,冷水就這麼順著古銅色的男性臉龐往下流。

「現在酒醒了嗎?」听說秦王還常跑出宮買醉,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難怪會讓人瞧不起,一個人有沒有出息,端看自己肯不肯下功夫去努力,所以大家才會認為這位秦王已經無藥可救了。

「妳……」李雋錯愕的瞠大雙眸,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故意的,這還是頭一回遇到行為舉止這麼野的宮女,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就算他這個秦王再不濟,有哪一個宮女或侍從敢當面給他難堪,大概也只有她敢。

曇月昂起下巴說道︰「酒還沒醒的話,我再去端一盆來。」

「我不和個宮女一般見識……」說著,李雋按捺下滿腔怒氣,又倒回原地,呼呼大睡。

見李雋這麼自甘墮落、不知進取,她真是又氣又覺得惋惜。他身為一名皇子,而且還擁有最大的封地,那麼就有他該負的責任,真是枉費他還是父親口中那位深明大義、賢淑溫柔的竇貴妃所生,還以為他多少也承襲了母親的個性才對,沒想到卻是這樣浪蕩、荒唐。

「快點起來!」曇月無法眼睜睜地任由他自生自滅,至少在沒試過之前,她不會輕言放棄,所以決定管這個閑事了。「睡在這兒會著涼的……」

李雋還躺在地上,口齒不清地低喃。「不要吵……我還想睡……」這個宮女是怎麼回事?若是皇後派來刺探,也用不著這麼多事,還管他會不會受寒。

「要睡也回承慶殿再睡……起來!」曇月抓住李雋的右臂,硬是要將他拖走,無奈她的力氣小,怎麼也拉不動。

「走開……」見曇月這麼死拖活拉的,李雋越來越搞不懂了,她究竟是真的關心自己,還是別有用心。

曇月嬌喘吁吁地瞪著還躺在地上的男人,只好從他的弱點下手了。「好吧,若是秦王肯馬上跟我回承慶殿,那麼我明日就偷偷送一壺波斯進貢給朝廷的三勒漿來給秦王品嘗。」

「三勒漿……妳沒騙我?」李雋翻身坐起,眼楮都亮了,表現出一臉被她引誘的模樣。「那可是皇上和太子才喝得到的……」

「沒錯。」曇月頷首,身為尚食局的女官,自然拿得到。「怎麼樣?想喝的話就快點起來。」

李雋發出吞咽的咕嚕聲。「妳可要說話算話……走!現在就回房……」說完便真的起身,不過腳步不穩,險些摔倒了。

「你怎麼連路都不會走了?喝酒傷身,這樣有什麼樂趣可言……」曇月看不下去,只好把肩膀借給他,讓李雋能靠在身上。「我去找其它人來幫忙。」

「沒人會幫我的……」李雋在心中嘲笑曇月的無知,不管自己醉倒在哪里,都不會有人理會。

曇月沒有取笑他的意味,只是就事論事。「這也是秦王自作自受,怨不得會被這麼看待,要獲得別人的尊重之前,得先學會尊重自己。」

听曇月居然教訓起他來了,那口氣又似乎出自真心,李雋完全模不著頭緒了,心想這個宮女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難道是新進宮來的?就算是那些宮女、太監也懂得見風轉舵,只想巴結最有權勢的太子,根本不會把自己放在眼里,唯獨她與眾不同……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得提防,于是故意把身體的重量都加諸在她身上,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孔,不過也感覺得出她有著縴瘦的肩膀,更矮了自己許多,要將他扶回房並不容易,說不定她很快就放棄了。

「你可別睡著了……」曇月吃力地支撐著他往前走,見李雋生得虎背熊腰,高大健壯,是個武將人才,明明只要努力就可以有一番作為,卻鎮日耽溺在酒上,在她眼里可真是暴殄天物。

李雋听得出她說話的嗓音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這時已經沒了樹影的遮蔽,在明亮的月色映照之下,只見她約莫十七,頭上梳著丫鬟,還有一張清秀柔婉的瓜子臉,上頭既沒有涂抹白色妝粉,也沒畫娥眉、點朱唇,更沒有在額上貼花鈿。再見她上身束抹胸、罩短衣,下穿襦裙,外頭披著披帛,長長的裙襬讓原本身段就縴瘦的她更加飄飄若仙,說她美,也不過是中上之姿,說她不美,但又透著干淨清靈的氣質。

他原先以為這名宮女言行舉止一點都不循規蹈矩,又沒規矩,想必貌似無鹽,沒料到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果真是應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

見她咬著下唇,額泛薄汗,還是拚命地架著他往前走,他不懂,這個宮女為什麼要這麼賣力呢?她大可對他視而不見,就跟其它人一樣啊……

李雋不禁露出沈思的神情,揣想著她接近他會不會有什麼目的?

心里雖然這麼想,他卻已經本能地將身體的重量移開一半,免得真的壓垮她了。

才走了一半,曇月已經嬌喘吁吁,有些走不動了。

途中遇到巡邏的禁軍,但只是瞟了他們一眼,沒人願意伸出援手,這讓她心生憤慨,更替李雋不平,心想等將來秦王有了一番作為,看大家還敢不敢再瞧不起他。

李雋順勢往地上一躺,繼續當個廢人。「我好想睡……三勒漿我不喝了……」

「快點給我起來!」曇月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拖著他,很不甘心地嬌嚷。「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放棄自己……你的‘蘭陵王入陣曲跳得這麼入木三分,我就不相信那只是單純的舞蹈……你心里一點都不羨慕蘭陵王,不想效法他……如果不是,就不會跳得這麼傳神……」

若不是今天被派去麟德殿幫忙,曇月也不會親眼看到李雋跳「蘭陵王入陣曲」,她看了大為震撼,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動,就像真的看到蘭陵王在戰場上號令軍隊,和敵人廝殺著,那麼令人崇敬景仰,更讓她初次對異性有了心動的感覺。偏偏表演的這個男人卻是受眾人恥笑的秦王,這讓曇月心中生起一把無名火,才決定管這個閑事,要好好改變眼前的情況。

原本閉著眼皮的李雋倏地睜開,瞳眸中射出兩道犀利的精光,不過又很快地消失,他沒想到會被這小小的宮女給看穿了,因為只有隱藏在蘭陵王的面具後頭,才能稍微表現出被壓抑的本性。

「妳對‘蘭陵王入陣曲’又懂多少?」李雋嗤笑問道。

曇月可沒被這個問題難倒了。「我當然知道,據說這是在南北朝時,北齊的蘭陵王相當勇猛善戰,但是長相太過俊秀,就像女子一般,他自謙五官無法威懾敵人,于是用木頭刻了假面具,臨上陣時才戴上,果然大奏奇功,這才有了‘蘭陵王入陣曲’這支舞蹈的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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