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貴嬤嬤生起希望。「真的嗎?貝勒爺可別藉故拖延,不如先納幾個小妾在房里伺候……貝勒爺听到了嗎?貝勒爺……」
伯她再這麼念下去,真的沒完沒了,哈勒瑪趕緊躲進房內,讓小廝幫他更衣,準備用遲來的晚膳。
如果真要再有個福晉,他希望是寶齡。
那麼她呢?她會高興當他的福晉嗎?
炳勒瑪用膳用到一半,玉箸就這麼僵在半空中,好半天動也不動,身邊伺候的奴才頓時提心吊膽,就怕自己沒伺候好。
沒瞧見奴才的表情,他還在苦惱,想到萬一她不願意呢?他何時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了?
因為他不想再娶一個起不了任何感覺的福晉,當年也是因為她是額娘那邊的親戚,以為這樣會親近些,就挑了一個年紀和自己相當的。不過娶了後,卻無法打心眼里喜愛,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把權力的看得很重。
她總要他多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現,要他學學伊爾猛罕,努力立下各種功勞,好得到更多賞賜,多羅貝勒這個爵位在她眼里還不夠,兩人因此常發生口角,讓他更不愛待在府里頭,夫妻之間的隔閡更大,當她過世了,他心里也很自責,覺得該負起全部的責任。
想到這兒,「啪」地一聲,哈勒瑪將玉箸用力擱在案上。
「貝勒爺開恩……貝勒爺開恩……」奴才被他咬牙切齒的凶惡模樣給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地求饒。
「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瞪著猛磕響頭的奴才,他額際抽搐,對這種情形真的很無奈,卻也沒辦法改變。
「謝貝勒爺、謝貝勒爺。」又磕了兩下,奴才屁滾尿流地逃出寢房了。
「反正我就長這樣,想換張臉得等下輩子了。」哈勒瑪揉了揉眉心,看來他想當個和善親切的主子是不可能的,也沒人會信。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寶齡,從沒追求過姑娘的他該從何下手?看來得去跟毓謹虛心求教一番。
接下來,他幾乎忙到無暇上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直到太皇太後的萬壽慶典圓滿結束。
這天,哈勒瑪處理完所有的正事,再度造訪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三爺?」奴才見到是他,便開門請他進來。「我家大人還在衙門里,尚未回府。」以為他是來找主子比劃。
炳勒瑪跨進門檻,眼角瞥見府里的奴僕進進出出,似乎相當忙碌。「府里是要宴客嗎?」
「是的,三爺,咋兒個是我家格格過大禮的好日子,男方送來聘禮,于是我家大人晚上便擺了幾桌宴席。」奴才將這件喜事告訴他。
听了,他粗濃的眉頭皺起。「我記得你們家格格已經跟人訂過親事了不是嗎?」之前听寶齡說過姊姊有未婚夫婿。
「三爺說的是咱們大格格,這回是二格格。」
「你說什麼?」哈勒瑪臉色丕變,一把扣住奴才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它捏碎了。「再說一遍!」鄂容泰也只有兩個女兒,不是恩古倫,便是寶齡了,不可能是她才對。
「這回跟人訂親的……是咱們家……二格格……三爺饒命……小的手快斷了……」奴才疼得是哀哀叫。
「她訂了親?」他震驚地喃道。「你們家二格格呢?我要見她!」
「這……咱們福晉有交代,不許二格格離開房間一步。」奴才揉著手臂︰心驚膽跳地回道。「請二爺不要……不要為難小的。」
「去問你們福晉,說我要見寶齡。」他凶狠地瞪視。為什麼這件事他不曾听鄂容泰說過?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就決定了婚事?
「可是……」
「快去!」哈勒瑪抽緊下顎低咆。
「是……三爺……小的這就去……」奴才嚇得連滾帶爬地跑去問了。
寶齡要嫁人了……
之前完全沒听她說過,才不過短短一個月,她就已經許了人家?對方是誰?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無數個問號在哈勒瑪心里盤旋。
以為鄂容泰和他的福晉舍不得這麼早就把寶齡嫁了,而且她膽小怕生的毛病還沒治好,就算真的嫁過去了,怎麼博得夫婿和婆家的疼愛呢?這樁婚事又是經過寶齡的同意才定下的嗎?
炳勒瑪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麼意外的轉變,若是知道,早在一個月前就先來提親了……不過就算現下寶齡訂親了又如何,只要她不願意嫁給那個男人,他一樣有辦法改變這個狀況。
等了約莫兩刻,他看到寶齡朝自己走來了。
這是哈勒瑪第一次見她頭上梳了大拉翅,還穿上旗裝以及花盆鞋,嬌秀可人的模樣,教他看得舍不得轉開眼。
雖然低著頭,可是她知道三爺正在看著自己,于是抽出淡紫色的絹帕,朝他行了個蹲安禮。
「貝勒爺吉祥!」寶齡好怕自己會哭,可是不行,她已經答應額娘,要徹底跟他斷絕關系。
「起喀!」哈勒瑪明白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分了,臉龐繃緊,雙目緊盯著不放,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可是她依舊低著頭。
「謝貝勒爺。」寶齡緩緩地站直身子。
「你都知道了?」他喉頭緊縮地問。
她望著自己的鞋尖,小小聲地說︰「之前不知道貝勒爺的身分,要是……有失禮之處,請貝勒爺見諒。」
「那麼你也知道關于我的一些傳聞了?」哈勒瑪不得不問,就是想知道她的想法。「你全都信了?」
「我當然相信貝勒爺不會做出那種事來。」她昂起下巴,口氣堅定。「也相信貝勒爺的為人,可是……」她相信也沒用,就連阿瑪一直跟額娘保證那些都只不過是蜚短流長,額娘依舊不信。
「可是什麼?」哈勒瑪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為什麼貝勒爺不解釋?如果真是誤會,為什麼不澄清?為什麼要讓大家以為貝勒爺真的打死自己的福晉?」
「你不是說相信我,既然相信,又何必在乎那些傳聞。」他不想提起那件事,也不想解釋。
當年他的福晉懷了他的孩子,可是胎兒太大,導致難產,最後失血過多而死,就跟自己死去的額娘一樣,而他居然沒在那一刻陪在她身邊。因為他,害死了兩個女人,所以他寧可讓人誤會人是他打死的,反正都差不多,雖然不是他親手做的,卻也是間接害死,所以無論外頭怎麼謠傳,他都保持沈默。
「可是……」就因為他什麼都不說,額娘才會信以為真。她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說了。
「剛剛府里的奴才告訴我你跟人訂了親事,是真的嗎?對方是誰?」哈勒瑪轉開話題。
「是我未來姊夫伊克坦大哥的弟弟伊裏布,我跟姊姊同時嫁過去的話,也好有個照應,不會讓人欺負了,何況伊裏布只比我大兩歲,一定可以處得來。」寶齡絞著十指,擠出了抹笑靨說道。
這樁婚事是額娘決定的,雖然她花了好幾天去抗爭,可是額娘說她要是不肯答應,就不再吃藥,最後她只能妥協。
「你喜歡那個叫伊裏布的?」他情急地握住她的手腕。
「當、當然喜歡,他以前……就常跟伊克坦大哥來這兒,人又好相處……我一點都、都不怕他……」她實在不會說謊。
「你真的想嫁給他?」
「我……」寶齡為之語塞。
「你也一樣不怕我不是嗎?難道那天在白雲觀里說的那些話,你還不明白?我說喜歡的那個丫頭就是你,你真的不懂嗎?」哈勒瑪急急地吼。
她懂,她也明白。可是她不想惹額娘生氣、傷心,連哥哥們也大力反對,從小已經讓家人過于擔憂,怎麼能忍心再違背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