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嚴介謙才踏進店門,幾個老顧客見到他,便豎起大拇指稱贊幾句。原本還以為吉祥酒樓這塊金字號老招牌會被眼前的年輕人給砸了,想不到卻越做越旺,總是能推陳出新,實在令人驚嘆。
他拱起雙手,露出不卑不亢的笑容。「哪里,是大家不嫌棄罷了,吳掌櫃,再給每一桌的客人送上一壺‘美人醉’,就當小店今天請客。」
這爽快大方的舉動讓每張嘴都笑歪了,對他的好印象更是往上爬升,特別是嚴介謙那謙虛有禮的態度,更是讓大家不禁點頭贊許。
「你真是太客氣了……」
「嚴老板,這次的‘美人醉’也是喬家酒坊釀的嗎?名字取得真好,連我家那口子都愛喝上兩杯。」
「是啊、是啊,只有在這兒才喝得到這麼好的酒。」
嚴介謙打量著每一張滿意的臉孔,其中有幾個人還是京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還和皇親國戚多多少少都有著姻親關系,不過弱點是皆嗜杯中物,區區一壺酒就可以攏絡了,真是劃算、值得。
與大家寒暄了好一會兒,他才告罪一聲,來到了廚房,里頭正忙得不可開交,年近六十的趙師傅正大聲吆喝著,底下的人也個個都是訓練有素,將一盤又一盤的菜起鍋之後,得先讓他試吃,通過了才能端出去給客人。
「動作俐落一點。」
「是!」
灶上的大火冒出熊熊的紅光,燒出一盤又一盤令人口齒留香的好菜。
「哇……我肚子好餓……」
一個讓他蹙起眉頭的嗓音陡地響起,就見背對自己的縴瘦身影正看著那些菜流起口水。「我忘了中午還沒吃,趙叔,可以要一碗白飯嗎?」
「自己盛。」正在指揮眾人的趙師傅大方地應允。「這些可以送出去給客人吃了……這道咸味不夠,重炒一盤……」
「謝謝趙叔。」喬霙用力地吞了下口水。
「你在這兒做什麼?」嚴介謙來到她身邊,瞪著她已經裝得滿滿的像座小山的白飯,拎起她的後領,就往外走。「別在這兒礙事,跟我出去。」
「我的八寶豆腐——」她努力把筷子伸長,還是來不及挾上一口。
「你沒事跑來這兒做什麼?」
「會來當然是有事了。」喬霙哀怨地扒了一口白飯到嘴里,沒魚蝦也好。「‘美人醉’才剛推出沒多久,要特別注意它的品質,這可是攸關我們喬家酒坊的名聲,所以大哥要我來听听看客人的反應。」
嚴介謙眯起俊眸。「你大哥為什麼不自己來?以往不都是他負責?」
「你這話很瞧不起人,我就有這麼差勁嗎?」她斜眼瞅他。「我們家自個兒釀的酒難道會喝不出來?」
他哼哼一笑。「我就是不信任你。」
「你……」喬霙為之氣結。「算了!我現在肚子餓死了,就先不跟你計較,等吃飽了再來跟你吵。」
見她又想走回廚房,嚴介謙才要抓住她,趙師傅在這時走了過來。
「少爺,我有點事要跟你商量。」
「趙叔想跟我商量什麼?」嚴介謙俊臉一整,態度上也多了幾分敬重,因為這位趙師傅可是爹費盡心血才聘請來的,也是這十幾年來將吉祥酒樓推上高峰的大功臣。
趙師傅示意他走到遠一點的角落去才好說話。「我想暫時休息一段時日,四處走走,研究出更好的菜色,說不定能發掘更多的食材。」
「趙叔想休息多久?」他沉吟地問。
他搔了搔脖子說︰「至少一年。」
聞言,嚴介謙的臉色顯得更為凝重了,不過腦子也動得飛快,已經在想著下一步。「我能體會趙叔力求完美的心情,不過實在太突然了。」
「我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不過最近總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無法從煮出來的菜色當中得到滿足,為了不砸掉吉祥酒樓的招牌,這是必要的。」他已經下定決心這麼做了。「但是我也不會說走就走,听說曾被皇上御封為‘天下第一廚’的袁老怪就隱居在葫蘆巷里,至于是哪一間就不得而知,不過應該查得出來,如果少爺能夠請到他出馬,就能讓所有的人相信少爺的實力和能耐。」
嚴介謙兩手背在身後,斂眉沉思。「袁老怪這個名字我是听說過,但此人性情古怪,想說服他並不容易。」
听說當年皇上也希望袁老怪能留在宮內掌理御膳房,不過卻因討厭那些繁文縟節而拒絕,差點被砍了腦袋。
「只要有誠意,沒有辦不到的,當初我也是這樣被你爹給打動。」說完,趙師傅便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思索著下一步。
「趙叔真的要走啦?」喬霙捧著把菜堆得高高的碗,吃得嘴邊都沾了飯粒,出聲探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你就不能吃相好看一點?」他皺起眉頭,忍不住輕斥。
她捻起嘴邊的飯粒,放進口中,邊問︰「那個袁老怪你有把握請得到嗎?」
「不試怎麼知道……」嚴介謙頓了一下,沒好氣地瞪眼。「還有,不要隨便偷听別人的談話。」
喬霙撇了撇嘴。「我哪有偷听,是剛好經過听到了……不如我陪你去找那個袁老怪好了,我想看看他有多古怪。」
「不用了。」
「我保證會表現得很誠懇,不會壞你的事。」她捧著碗跟在後頭。
「我很難相信你的保證。」嚴介謙當頭潑了她一盆冷水。
「什麼意思嘛!」喬霙停下腳步,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只是不想看見你煩惱的樣子,才想幫你……」
可是這些話也只能說給自己听,不能當著他的面,這滋味真是又苦又澀,再美味的菜也讓她失去好胃口。
心下決定,如果那個叫袁老怪的不肯幫忙,她就是求也要幫他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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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就是葫蘆巷?」
兩天後,嚴介謙躍下馬車,觀察著附近的地形,之所以取名為葫蘆巷,是巷口不大,但是往里頭走之後,就發現別有洞天,這里住了很多人,不過大多是中下階層的百姓、干粗活的工人,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廚」會隱居在這種地方,倒是滿令人玩味的。
「嚴砮,你在這兒等,我自個兒進去就好了。」他跟隨從交代一聲,想要表現出誠意,可不是撒大把的金錢,或是用聲勢來威嚇。
才走進巷內沒幾步,便瞅見走在前頭的縴瘦身影,那模樣眼熟得很,就見她不斷到處張望,或是詢問住在附近的人,像在找什麼人似的。
「你在這兒做什麼?」嚴介謙語氣不善地問。
喬霙驚跳一下,回過頭來,沖著他笑,想要蒙混過去。「真是太巧了,居然在這兒遇見,該說是我們有緣呢,還是冤家路窄?」
「我倒是覺得一點都不巧。」他眯起好看的俊眸,然後打量她幾眼。「你不會是來找袁老怪的吧?」
「有這麼好猜嗎?」她抓了抓頭,干笑兩聲。
「你在想什麼我還會不知道?」認識這麼多年可不是假的。「給我回去!」
「為什麼?」喬霙不滿地問道。
嚴介謙橫她一眼。「我的事我自己解決,你不要來礙手礙腳的。」意思就是在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我才不會礙手礙腳的,何況我也想見見他,能被皇上御封為‘天下第一廚’可不簡單。」她說什麼都不走。「反正我人都來了,你不讓我跟,我自己一家一家的找,總會讓我找到的。」
「你……你待會兒最好不要隨便開口,話說得太直反而容易傷人,到時別壞了我的好事了。」他可先警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