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霙艱澀地開口問道︰「喝了就會好嗎?」
「這很難說,若瘀久而不散,夫人只好另求高明。」這種不孕的病癥太棘手了,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痊愈,開藥坊為的就是要賺錢,只要醫一些小毛病就夠了,免得萬一治不好,到時傳揚出去,大家以為是他的醫術有問題。
她僵坐在那兒,腦袋一片空白。
「夫人,藥在這兒,按照三餐煎煮來喝。」大夫交代幾句,收了藥錢,就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原來問題真的出在她身上,是她無法生兒育女……
想著,便雙腳虛浮、一臉茫然地走出鄭家藥坊,車夫見她出來,臉色比冬天的雪還白,還真嚇了一大跳。「少夫人?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說不定是大夫診斷有錯誤,好不容易才成親,圓了今生最大的願望,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她偏偏無法生育?
車夫見她臉色陰晴不定,小聲地問︰「少夫人要回娘家嗎?」
喬霙澀澀一笑。「不用了,我們回去吧。」
「是。」車夫頷首,這才扯動韁繩,緩緩前進。
怔忡之間,小手下意識地撫著自個兒的月復部,想到這兒可能永遠都無法孕育自己心愛男人的骨肉,無法幫他傳宗接代……
她該怎麼辦?
要是公婆知道了,又會怎麼做?
多半是要嚴介謙納妾吧……
「是我生不出孩子,犯了七出之罪,又怎麼能不許他納妾……」她強忍淚水的低喃。「我用什麼身分反對?」
當天夜里,她夢到自個兒成親那天,到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突然之間,新娘子的臉孔不再是自己,而她只能躲在角落,眼睜睜地看著嚴介謙納了妾室進門,看著他用曾經摟過她的雙手去擁抱別的女子,用親過她的嘴唇同樣吻著……
她的心好痛!掙扎著,想要大叫……
「不要……我不要……」喬霙在噩夢中哭喊著,兩手在半空中亂抓,淚水不斷的從眼角滲出。「我不要這樣……」
被她的哭聲驚醒,嚴介謙支起上身,在微弱的燭光中覷著淚漣漣的小臉。「到底是夢到什麼,哭成這副德行?」
「喬霙!喬霙!」嚴介謙伸手推了推她,想把她喚醒。
「喝!」喬霙倒抽了一口涼氣,乍然睜眼,全身竟是冷汗。
「作噩夢了?」端詳著她驚懼的表情,他心中揣測著。
她大力地吸著氣,淚水還是不住地涌出。「我……我夢到你不要我了……夢到你越走越遠……我怎麼叫你……你都不回頭……」
「這是什麼怪夢?」他很無力地嘆氣。
「可是你真的都不理我……我一直哭一直叫……你都沒听到……」喬霙越說越傷心,總覺得噩夢就要成真了。
嚴介謙一臉哭笑不得。「我要是真的不理你,你不會再纏著我不放,讓我不得不理你就好了,何況我現在不是就在這兒嗎?」
「嗯。」她無法對他說出心中的恐懼。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撇下你不管。」伸臂擁著她,那安心溫暖的滋味讓他逸出滿足的輕嘆。
她扁了扁嘴,問︰「真的?」
「真的。」
有了他的承諾,喬霙閉上酸澀的眼皮。「知道你在乎我,這樣就夠了。」能得到他的心,比什麼都重要。
「不要胡思亂想,快點睡吧。」他撫著她的背,輕哄著說。
喬霙貪戀著偎在他懷抱中的美好滋味,把所有的苦惱都先拋到腦後,只想再多待一會兒,只想留住這一瞬間。
翌日一早,伺候嚴介謙梳洗之後,也穿好衣裳,便準備去跟爹娘請安。
「瞧你眼楮都哭腫了,只不過是夢,就哭成這樣,要是哪天我真的不要你,你不就哭死了。」他故意嘲笑她。
「你真的會不要我?」她又要哭了。
「不會!」嚴介謙不知道她是真笨還是裝傻,這麼輕易就相信了。
「干麼嚇人家?」她這才破涕為笑。
「笨蛋!」他滿眼寵溺地罵道。
喬霙傻呼呼地笑了。
「下個月中我要到南陵府巡視那邊的幾間飯館,你千萬別給我惹事,府里不該你管的就不要插手,有事就去問娘,請她決定知道嗎?」他千交代萬交代,就怕自己不在,她又闖禍了。
「說得好像我很喜歡惹是生非似的?」她不滿地嬌嗔。
「總之不要沖動,先用腦袋想一想後果會如何,再決定要怎麼做。」嚴介謙不得不面授機宜,真的不放心,卻又不得不出這一趟遠門。
「我又不像你腦袋那麼好,在做事之前還要想一堆,那我會先瘋掉。」她咕噥地說。
嚴介謙嗤哼一聲。「我想也是,那就什麼都別做,吃飽睡、睡飽吃就好。」
「你以為我是豬啊。」喬霙覺得他真把她看得很扁。
「我寧可你當豬。」他撇了撇唇。
「好過分!」
見她嘟起了小嘴,嚴介謙忍不住湊上前啄了一下。「要不然……你也跟我去。」他舍不得和她分開,這一去少說也要一、兩個月,覺得好漫長,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想要她時時刻刻的陪在身邊。
「可以嗎?」喬霙兩眼發光。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他挑眉睨道。
「我會听你的話,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她猛點著頭。
「嗯,看你這麼有誠意,我會認真的考慮。」嚴介謙知道自己的心早就答應了,有多想把她帶在身邊,不過還不能跟她說,要故意吊她胃口。「走吧,該去跟爹娘請安了。」
聞言,她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只能點頭答應了。
因為有他在身邊,所以喬霙才有勇氣踏進東院,若是自個兒一個人,只怕不敢來,就怕又要面對公婆懷疑的眼光和關心的詢問。
鮑婆早已起身,露出和藹慈祥的笑意等著他們來請安,閑話家常了幾句,喬霙有些心虛,害怕又被問到,幸好沒有,逃過了一劫。
回到南院,嚴介謙便出門了。
「這事兒能瞞多久?」她將手心貼在小骯上。「該怎麼辦?」想到昨兒個大夫開的藥方子,還是煎來喝喝看,不管有沒有效,總要試一試。
不到半個時辰,婢女再度來請她到東院。
喬霙惴惴不安地來了。
「娘找我?」
「霙兒,你過來這兒……」嚴夫人親切的拉著她,讓她坐在身邊。「待會兒華大夫會來,府里頭的人生病都找他,娘想了很久,還是請他過來一趟好了,喝那些偏方、補藥都不見效果,還是讓大夫把個脈,對癥下藥才是上策。」
即便坐著,她的膝蓋還是在發抖,臉色也白了。
「娘……我身子好得很,說不定再過一陣子就會有好消息了……」真的不想當縮頭烏龜,可是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嚴夫人安撫著她的不安。「娘的年紀大了,說不得哪天兩腿一伸就走了,可不能再等,先讓大夫看一下也好,要是有什麼問題,只要早點調養好,受孕的機會也大些。」
「是……」喬冀連聲音都在顫抖,絞著十指,坐立難安。
不到片刻,管事把華大夫請了進來,六十多歲的他行醫數十年,大小病癥多半逃不過他的法眼。
她在華大夫的示意下,伸出右手,讓他把脈。
「嗯……」只見他皺起灰眉,把脈的時間越久,臉色就越沈。
「華大夫?」嚴夫人迫不及待地詢問結果。
「少夫人,請伸出另一只手。」華大夫不敢輕易斷言。
「怎麼樣?」得不到答案,嚴夫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我這媳婦兒的身體一向很好,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才對。」
終于兩手都把過脈了,華大夫卻是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這……夫人,那老夫就有話直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