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福搔了搔後腦勺,呵呵傻笑,也悄悄地掩飾心頭的淡淡失落。「王老爹想太多了,我當然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人家,只是……能見上他一面,跟他多說幾句話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聞言,王老爹萬分同情地看著她,想不到才不過見了兩次面,就對人家用了情、動了心了,這丫頭真傻,而且還傻得不知道已經喜歡上人家了。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凡事要認分一點,才不會吃苦。」
她笑嘻嘻地掏出三文錢,付完了帳,匆匆地走了。
其實真的不是在肖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也知道天和地、雲和泥是有差別的,雖然平日粗枝大葉的,可是終究還是個姑娘家,總也希望能嫁個好夫婿,可以疼她、寵她,再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夫妻倆一起攜手度過後半輩子。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她已經決定要一輩子陪著阿爹,不會嫁人了……
呵,現在知道他是誰也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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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五日——
楚漠然照例來到粥攤前,這似乎在無形中也漸漸養成了一種習慣,仿佛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給牽引著,每天這個時辰都會不听使喚的前來,不過他可不會承認,之所以會來,只為了證明自己可以不為所動。
沒錯!既然她想玩,那麼何妨陪她玩一次,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待他一來,就見招福一個人正在幫忙收拾碗筷。「大爺,您今兒個來晚了,粥都賣完了……」
盯著她愁眉苦臉的模樣,楚漠然不自覺地開口。「出了什麼事?」
招福擠出一抹傷感的微笑。「還不是因為王老爹的孫子原本就患有心疾,剛剛鄰居來說又犯病了,昏倒在家門外,所以我讓他先回去,攤子我再幫他收拾就好……其實只要多服幾帖藥就會好,偏偏那幾個大夫又都死愛錢,不肯讓他賒醫藥費,真是太過分了,當大夫的不就是要濟世救人,卻把銀子看得比什麼都重,以後誰敢去給他看,窮人就不能生病嗎?」
楚漠然聞言,俊唇一撇,嘲弄地譏刺。「大夫也是人,也一樣要養家活口,若是每個病人都要求賒帳,不也要跟著餓死了,同情別人之前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可是……話不能這麼說……」一時之間,招福被堵得啞口無言。
「光只會同情也是會害死人的。」楚漠然毫不留情地輕嗤。
「怎麼這樣說?」她滿臉驚愕,萬萬想不到他是這般冷血的人。「其實助人也是件快樂的事……」
他冷哼一聲。「若是沒有能力,光用嘴巴誰都會。」
招福張口結舌了半天,說︰「你……你是楚老爺……可以幫王老爹的忙……」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終于露出馬腳了!俊眸嘲諷的眯起,口氣比冰還冷上好幾倍。「就因為我是楚老爺,多的是用不完的銀子,所以就得無條件的幫他?這就是你的意思?」
「不是……我是說……」她一臉慌亂失措。
「他又是我的什麼人?」楚漠然嗤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幫?你以為銀子好賺嗎?又想過我得養多少戶人家?」
「我……我……」
「既然窮,就別生病……」才說到這里,就听見招福忍無可忍的怒叫一聲,用力地推他一下,楚漠然的身軀晃了晃,後頭的話也跟著打住了。
「我開始討厭你了!」她好生氣。
楚漠然胸口驀地一窒。「你以為我會在乎?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以為……以為你至少不會見死不救……」說著,她已經紅了眼眶,淚水在打轉,一顆心揪得好難過。
他冷笑一聲。「那麼你看錯人了,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我又何必去關心在乎?你也別浪費你的同情心,因為那是多余的。」
昭福氣呼呼地瞪著他,小嘴一扁。「我才不會這麼想……我……我希望身邊的人都……都能過得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喉頭一梗,快哭出來了。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看法,未必每個人都是這麼想。」楚漠然就是要她認清現實有多殘酷。「你對別人好,把他們當作自己人,可是人家未必領情,就連最親的人也會背叛你的信任,何況還是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到最後受傷的是你。」
她好氣、好氣,臉都脹紅了。
「你錯了!」吼得好大聲。
楚漠然面無表情。「那只是你還沒遇到罷了,等你嘗到個中的滋味,就會知道錯的人是誰了。」
「你……誰曾經那樣對待過你了?」招福滿是憐憫地問。
他俊臉一凜。「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我……」
不待她說完,楚漠然袍袖一甩,態度冷然的離去,可是那令他痛徹心肺的畫面又猝不及防的跳進腦海中——
娘,你怎麼可以做出對不起爹的事?
我……我沒有……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跟這個男的……
不是這樣的!
還說他是我表舅,你們情同兄妹,讓我信以為真……
漠兒,你听娘解釋……
你還想再騙我?
思緒至此,楚漠然甩了甩頭,抽緊的下顎幾乎要把牙給繃斷了。
如今在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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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
回到府里之後,服侍的小廝遞來擰吧的濕巾,打斷楚漠然的思緒,這才發現老爺居然在發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為何這麼在意?
生意人當然是錙銖必較,不會做賠本的生意,她以為銀子會自個兒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楚漠然接過濕巾擦了把臉。「我想靜一靜,不必伺候了。」
小廝端起臉盆退出房外。
漠兒,絕對不要相信女子的話……
可是當那張淚眼汪汪的小臉又浮現在腦海中,布滿了不敢置信和驚怒,像在控訴著他的不近人情……
砰地一聲,楚漠然一拳打在桌案上。
他一點都不在乎!
這時,下巴蓄著灰白短須的老管事走了進來,朝他福身。「見過老爺。」
楚漠然俊臉一整。「什麼事?」
「下午趙媒婆送了份庚帖來給老爺。」所謂的「庚帖」就是透過媒人的聯絡,把男女雙方的出生年月日時干支八字,合寫在一張紅紙條上,男女雙方交換過庚帖之後,壓在灶王爺的牌位前,然後對神明祖靈焚香卜吉。
「庚帖?」楚漠然濃眉一蹙。
「這是死去的老爺交代下來的,要老爺在二十八歲這一年迎娶正室,因此趙媒婆專程將女方的庚帖送來。」管事恭敬地呈上。「請老爺過目。」
他想起父親生前所說的話——
漠兒,女人可以寵,但是絕對不可獨厚一人,別步上爹的後塵……
先納兩個妾室,再迎娶正室,讓她們互相制衡……
你可以三個都要,但三個都不愛……
「先擱著吧。」
「是。」
女人對他而言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娶哪家的閨女都是一樣,無論美丑與家世,只重貞節就夠了。
「那小的先下去了。」管事躬了。
「等一下!」
「老爺還有什麼吩附?」管事又踅了回來。
楚漠然垂下眼瞼,狀似不經心的說道︰「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每天清晨在南門街上賣粥的王老爹住哪兒。」
避事微微一愣。「老爺找這人做什麼?」
「我需要跟你解釋嗎?」
「是,小的馬上派人去辦。」管事心頭遽震,不敢再多問。
「下去吧。」他袍袖一揮。
「是。」管事大氣都不敢喘。
听見腳步聲走遠,楚漠然拿起擺在桌案上的庚帖,瞥了一眼。「又一個名門閨秀?」他的親娘何嘗不是,家世再好,卻還是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丑事來,所以名門閨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