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她不會到日本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暴走,只能說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那又怎樣?總之你要不要打工,那都不關我的事。」畢飛平像一點也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然而他的拒絕並不影響她對他的好奇。「你工作為什麼還要帶著黑箱子,你是航空公司的機師嗎?可是為什麼沒有換制服?」她盯著黑色工具箱,很好奇里頭裝些什麼東西。
「請問哪一國法律是有規定機師才可以拿黑箱子上班嗎?如果我是個擦鞋小弟,就不能拎它裝我吃飯的工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浪費口水跟這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抬杠,但話就這麼冒出來了。
「喔,原來你在擦鞋。」她了解的點頭。
靠,她真的當真了!「算了,當我沒說。」他不想跟她智缺的腦袋太過計較。
「對了,請問今天的早餐要吃什麼?」蘇妍蕾突然想起。
昨晚的泡面充其量就是暫時止饑,天還沒亮她的肚子就開始騷動,她可是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從被窩里苦撐到現在。
伴下箱子,畢飛平越過她走向冰箱,拉開門把,冷藏空間寬敞得嚇人,里頭只剩下一枚瀕臨過期的御飯團跟半瓶牛女乃。
拿出飯團放到她面前,不忘好心的幫她倒了一小杯牛女乃。「喏,吃飽了就上路。」活似在交代死刑犯。
「啥,這就是今天的早餐,會不會太淒涼了點?」她不可置信的望著那枚低溫飯團和冰牛女乃,忍不住為難的搓揉肚子。
就算沒有豪華總匯三明治、新鮮烤蛋煎火腿、香郁特級濃湯,好歹也來碗清粥小菜,光看那冷冰冰的玩意兒,蘇妍蕾只覺得一陣胃寒。
「你以為這里是五星級飯店嗎?需不需要幫你叫個客房服務?」即將抓狂,畢飛平暴著青筋問。
「如果有當然很好,但是如果沒有,我也不強求啦……」她小聲回嘴。
「媽的,有膽你就大聲說啊!講那麼小聲是不是在偷罵我?」畢飛平再一次被這女人搞得火山爆發。
「你罵髒話!」蘇妍蕾不贊同的皺眉。
為了避免自己一時沖動掐死眼前的女人,畢飛平決定立刻結束這個話題,反正餓了就會吃,不吃是她家的事。
他接著走向客廳,從電話旁抽出紙筆,幾筆直線後加上箭頭標注,強勢塞的進她手中。
「出門後,順著這張地圖上的箭頭指標走,你就可以搭到電車,我不管你要繼續留在日本還是要滾回台灣,總之今天下班回來別讓我看見你。」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交代,「對了,離開時記得把門鎖上,順便把你手中那把鑰匙交出來,我不希望哪天洗澡洗到一半或是大號大到中途,又會有個笨蛋冒冒失失的闖進屋來。」
沒等她搭腔,他拎起工作專用的工具箱就離開,騎上停放在外頭的摩托車揚長而去,留下孤單的蘇妍蕾。
望著遠去的身影,她僅僅是挑高雙眉,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
盯著手中的簡陋地圖,下一秒,縴細的手指想也不想的揉爛它,咚的扔向角落的垃圾桶,轉身鑽進浴室。
第三章
「漾」發廊
窗明幾淨的落地窗內,標榜名媛貴婦最愛的現代高級發廊里,身為設計師的畢飛平,正以單手同時操縱兩把剪刀的驚人技術,在女客頭上飛快修剪著紛亂的發梢,營造出自然的層次感。
吧淨利落的聲響,明顯展現出他的剪發功力,如果說他是發廊里的第二能手,絕對沒人敢自稱第一,尤其他的出眾形象與貼心服務,更是讓他成為名媛貴婦唯一的指定人選。
畢飛平的銳利目光不斷在手中的發絲與前方的鏡子之間游移,忽地,一抹唐突的身影闖進了他短暫空白的思緒……
不知道她走了沒?不知道愚笨的她看不看得懂那張簡易地圖?她是會回台灣,還是繼續留在日本找尋她的友人呢?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打從他今天服務第一個客人開始,這些問題就會不時的跑出來問他一回,明明忙碌得連喝水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卻還得撥空理這些雜亂的問題,搞得他自己都覺得很反常。
午餐時間,他一度沖動拿起電話想要確認她的離去與否,可是按下第一個號碼後,又心虛的匆匆忙忙掛上電話。
媽的,發啥神經,她當然要走,而且也早該走了!
女人天生就是一種麻煩的動物,夠聰明就該知道,她們可以招惹,但是千萬別據為己有,那只會讓自己的人生萬劫不復,他那穩坐妻奴第一把交椅的大哥就是最好的見證。
「飛平,你怎麼了?」坐在椅子上的貴婦關心的問︰「是不是累了?」
他手邊的動作停留太久,發愣的時間也太久,久得讓高貴的客人都忍不住紆尊降貴的關切起他的狀況來。
畢飛平連忙回神,透過鏡子對女客人露出招牌魅力笑容。「沒事,因為你今天的服裝搭配感覺非常年輕有活力,我只是在思考用什麼樣的發型,好讓夫人整體感覺更輕盈動人。」
「真的嗎?呵呵……」被夸年輕,座位上的貴婦忍不住嬌羞的撫著臉頰,只差沒當場攬鏡自照,顧影自憐了起來。
一笑而過,畢飛平重新開始他引以為傲的雙刀手法。
不消須臾,如他所說的完美輕盈發型就在眾人面前展現,貴婦滿意得不得了,直說要介紹更多姐妹過來光顧捧場。
在稠稠膩膩的客套話中送走了客人,畢飛平回到櫃台,事業合伙人織田立即開口。「真有你的,方才那位可是官房長官夫人,出手闊綽的她簡直是這一帶最叫人頭痛的客人,要不是她口袋里的錢多得不像話,應該沒有人想忍受那種怨氣吧?也只有你能夠在三言兩語間,就把她治得服服貼貼。」
「沒有女人不喜歡被稱贊的,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不過如果只是一般的稱贊,她們是不可能滿足的,你必須拿出誠意去體貼她們。」他淡淡的說。
從他離家第一天到發廊當學徒開始,就深知女人的權利並不亞于男人,他不是沒喜歡過女人,甚至也欣賞過她們爭寵的把戲,但是他知道一切都該適可而止,因為女人的侵略性,遠比大家想象得還要可怕。
這些體認,是他歷經了合伙展店失敗、遭到惡意卷款負債、被懷孕的女人賴說是孩子父親等等光怪陸離的人生遭遇後,所凝結的智慧。
最後,他選擇離開台灣,到日本進修發藝設計,繼續邁步往前。
「對了,你今天是怎麼了?從早上到現在,你不只一次在工作中停下手邊的動作發呆,說,是不是愛上誰了?要不然怎麼會這樣反常?」
愛情是魔藥,對織田來說,一個人莫名反常,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因為愛情。
愛上?鬼扯,怎麼可能,他也只不過是陰錯陽差的遇上一個女人,被逼得不得已收留她一晚,怎麼可能今天就會馬上愛上對方,見鬼了不成!
「呿,你認識我這麼長的時間,見過我愛上誰嗎?」他自信反問。
織田歪頭想想,「是沒有,可是你今天實在太詭異了嘛!」
「思考,我只是在思考。剪發不只是技術,而是一門藝術,藝術的思考尤其重要,這也就是貴婦們為什麼要花大把的錢,來讓我們整理那頭三千煩惱絲的原因。」他扯謊扯得大言不慚。
「說真的,飛平,為什麼你到日本這一兩年的時間里始終沒愛上誰,連喜歡也沒听你說過?」織田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