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衛翔儇和宮廷侍衛們的對話,隱身在門後的皇帝再按捺不住滿腔狂怒。
好啊,好一個皇後!不過是一點謠言,就讓她迫不及待地對付翔祺?很好,他真真是小看了葛氏一族的野心。
怒甩袖,皇帝大步跨進廳里,衛翔儇看見皇帝,一臉「驚訝」,飛快起身,走到皇帝跟前三、五步,單膝跪地問安。
皇帝瞄一眼地上的刺客,有兩、三個熟面孔,確實是葛皇後身邊得用的。
他不是沒想過,是否有人刻意陷害皇後,但刺殺的地方在東安大街上,人來人往、目擊者眾,即便衛翔儇有意陷害,怕也沒那麼容易。
街頭事發,衛翔祺受傷,親眼目睹的官員進宮稟告,而那些人素日里與衛翔儇、衛翔祺並無來往。
「是。」衛翔儇領命起身。
「你說,為什麼知道翔祺會有危險,身邊暗讓隱衛跟隨?」
丙然疑心自己?皇上對葛氏一族不是普通的偏心吶,難怪五年來他們用盡心計也無法扳倒葛氏。
「因為,今天的刺殺不是第一次。」仰頭,衛翔儇溫和卻堅定的目光與皇帝對上。
人人都說皇帝偏愛靖王,給他足夠的權勢與兵力,倘若他有心那個位置,舉事並非難事,唯有他心底明白,皇帝給的不過是種試探——測試自己有沒有野心,想不想取而代之?試探他是不是全然地忠心,誓死效忠皇帝。
微微的失望,微微的……傷心……
從小,他一直想要父親、母親,想要一個家,但他們都給不起……沒關系,不難過,現在他有綺年了,她會給他做糖,把他酸酸的心變得甜蜜。
皇帝聞言大怒,「誰那麼大的膽子?!」
衛翔儇沒有回答問話,只是平鋪直敘地說著,「這五年當中,寧王殿下十數次遭到刺客劫殺,六次受到意外波及,並且每次查到最後都會查到同一個方向。
「更有趣的是,即便在自己的王府里也不平靜,皇上可曾想過,為何寧王殿下與臣成親多年卻始終無所出?」
一句問話問得皇帝啞口無言,他們的王妃是葛皇後親手挑的,莫非……「把話說清楚!」
衛翔儇轉身揮手,讓侍衛把刺客架出去。
大門關上,他雙膝跪地,啞聲道︰「寧王無意奪嫡之爭,一心為國盡忠、為皇上盡孝,只是身分擺在那里,行事氣度、聰明才智明擺在那里,誰能不思慮?
「寧王殿下性情像極了皇上,以後百姓為子姓為子女、以天下為已任,可是為百姓喉舌,便會壞了某些人的好事,一次、兩次,人家能不怨慰、能不下套使計謀?不鏟掉擋路的石頭,車子怎能行走順利?
「這些年,葛相一黨出過多少事,哪次皇上不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臣明白,寧王殿下更明白,這是君臣情深,這是皇帝仁慈,對舊臣于心不忍。因此皇上下了明令,就算有臣子認為懲罰太輕,寧王殿下也從不置一詞,直到……」
「直到什麼?」
「半年前,寧王殿下再度被刺,傷口不深,但劍上喂毒,中了此毒每月里必有幾天會發燒、下痢,癥狀類似傷寒,三個月內將會病重身亡。
「幸而殿邊謀士精通藥理,發現傷口不對勁,擠出膿血,驗出毒物,開出解毒藥物,外敷內服,整整花了四個月才將此毒拔除。
「而服藥期間,即使行房也無法孕育子女,但,寧王妃卻懷上孩子……」
聞言,皇帝倒抽口氣,這、這是……混亂皇室血脈!
皇帝氣得雙手顫抖,咬牙怒問︰「孩子是誰的?」
「寧王妃每月到承惠寺禮佛,小住三、五日,葛嘉禎亦對佛事上心。」葛嘉禎是葛興儒的嫡孫,葛從升的嫡子。
真是好盤算吶,倘若衛翔祺被他們得手,日後能登基為帝的只有兩個,一個是葛興儒的外孫衛翔廷,一個是曾孫文珈玥之子,這天下到底是衛家的還是葛氏的?
衛翔儇低頭,嘴角噙起冷笑,這次終于觸到皇帝的逆鱗?終于讓葛氏一族再無翻身之機?
「翔祺他……」
「稟皇上,在寧王妃確診有孕之後,寧王殿下的飯食中被下了絕育藥,往後再無子嗣。」
「該死!」皇帝雷霆震怒。
「皇上莫急,多年前,寧王殿下發現王妃與葛嘉禎過從甚密之後,便已在外做下安排,如今殿下已有幾位子女。」孟可溪肚子里那個她總說是女兒,雖然還未生下,就當是位小千金吧。
這是大哥堅持的,其實他並沒有吃下絕育藥,生育無虞,他只想逼迫皇上接納孟可溪,並且杜絕皇帝塞人。
衛翔儇的話讓皇帝松口氣,幸好沒讓葛氏一族得逞。
想著衛翔祺、衛翔儇,皇帝想到自己的後宮佳麗三千人,竟除了葛皇後,誰的肚皮也不見動靜,目光瞬間轉為凌厲,果然……葛皇後知道了,知道翔儇是他的兒子。
所以斷他的後宮子嗣,給翔祺下絕育藥,也讓翔儇生不出孩子,葛家這是要斷絕衛氏一族吶!
皇帝沒有多說其他,但黯淡的眸子里有一道銳光轉過。「翔祺傷得怎樣?」
「皇上放心,寧王殿下傷得不重,現有三名太醫守在屋里,只是微臣不想讓寧王妃和夏側妃進屋,生怕……」衛翔儇頓了頓,再開口,「微臣自作主張,夸大寧王殿下的傷勢,讓皇上受驚了。」
皇帝冷笑,現在宮里怕是上上下下全傳透了,葛皇後肯定開心無比。
「不怪你,你做得很好。前些日子有御史上書,葛從升魚肉百姓、強搶民女,你替朕到盧州查查。」
梆從升的劣跡何止是魚肉百姓、強搶民女?衛翔儇面上不露,心頭卻樂得開花,看來皇帝終于下定決心要鏟除葛氏一族。
眼底微亮,衛翔儇提醒自己,得找個時間向「為民伸張正義」的崔御史道個謝。
別小看崔御史上書,眼看子孫——出包,葛興儒依然屹立不搖,可見葛相深得聖心,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拿針戳葛氏一族的可不多見。
「稟皇上,葛氏勢力龐大、盤根錯節,若大張旗鼓,定查不出個子丑寅卯。」
這話又扎在皇帝心窩子上了,勢力龐大、盤根錯節?這天底下的勢力都是皇帝的,關葛氏一族什麼事?
皇帝表情依舊,然而可看得出眼底冒出熊熊烈焰。「你想怎麼做?」
「微臣想以照顧寧王殿下為由,搬進寧王府,再暗中離開京城,前往盧州,待證據搜集齊全,把人捉拿了,皇上再大張旗鼓,令微臣出京捉拿葛從升。」
搬進寧王府?這是防著靖王妃,怕她進宮泄漏大事?好,非常好,一個個都是葛氏的好子孫。「你考慮周詳,就照你所說的辦。」
「微臣遵旨。」
皇帝滿意地看著這個兒子,衛翔儇聰明懂事知進退,長得像他母親,她是他這輩子最心儀、也最放不下的女子,他不後悔當年的錯誤,只是……為了天家名聲,他無法認下衛翔儇。
「翔儇,陪朕去看看翔祺吧!」
「是。」衛翔儇躬身退到皇帝身後。
看著皇帝的背影,衛翔儇微皺眉心,他始終無法厘清對這位父親的感覺。
第十六章葛氏一族倒定了(1)
娘家傳話,說葛老太爺身子不舒服。
照理說,袓父有恙,葛嘉琳應該立刻回娘家探望,但她不過是個小小庶女,湊什麼熱鬧呢?早在嫁進靖王府時,她就明白自己是葛家的棄子,圖的不過是她在娘家需要時,可以從背後捅靖王一刀,她又不是傻子,怎會自毀前途?
身體有恙?說穿了不過是崔御史的筆挑上二叔父,這才要召她回去,問問王爺的動靜。也該讓二房吃點苦頭,免得處處打壓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