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倉皇的看著文件上出現的名字,在最上方終于瞧見她的對照組,也是病床上男人的名字——劉光耀。
劉光耀她瞪大了眼楮,那是最近新聞中最常出現的名字,病情嚴重的劉光耀,光耀集團的總裁……
一瞬間,她回神時,已經站在病床前方了。
棒著紗幕她都能看出,躺在里面的男人已經骨瘦如柴,形容枯槁。
「他是劉光耀,妳的親生父親。」男人掀開簾幕,讓她瞧見里頭的人。
只見劉光耀滿臉皺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是風中殘燭,他吃力的睜開雙眼,病態的身子,卻能目光灼灼的凝望著她。
他伸出枯瘦的手,朝向她。
她沒作過這樣的夢、沒有幻想過這種場景,所以她不知道在這種時刻,應該做出怎麼樣的反應。
「為什麼把我扔了」
最後,她不假思索沖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
吼完,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想掩嘴卻已經來不及,或許在她心底深處,這是她一直渴望獲得的答案。
「妳不是被拋棄的。」年輕男人輕嘆了一口氣,「妳是被綁架的,綁匪拿了贖金後,妳就沒有回來了。」
「被綁架的?」她不可思議的看向他。
「沒錯,被妳的保母綁架,那時妳才六個月大。這些資料我也準備齊全了,要看等一下讓妳慢慢看。」他輕搭上她的肩頭,「父親的神智已不清醒,他只需要妳的一個緊握。」
聞言,喬安琳看向懸在半空中那顫抖著的老手,皺起眉頭,依然沒有辦法接受這些突如其來的事,更沒有辦法抱住一個陌生老人嚎啕大哭,更別說喊他一聲爸爸。
因為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這個人並不存在。
喉頭一緊,她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無法叫他一聲,但讓一個老人開心一點的事她還是不排斥做的。沒有多少遲疑的抬高了手,她緊緊握住老人家。
好瘦……她粗糙的掌心可以感覺得到骨頭的形狀、薄薄的皮膚,還有某種來自病者的顫動。
「我是喬安琳。」放軟聲調,她輕輕擠出一絲笑容。
不顧病人身上多少有的異味,她彎身向下,不讓他高舉早已無力支撐的手,粉紅色的直發散落在老者身上,她可以瞧見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那皺褶的眸子里滾出。
她道出自己的名字,是不希望听見除了「喬安琳」之外的任何名字。
她就叫喬安琳,這點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
一旁顯示心跳的儀器突然驟快,並發出類似警告的嗶嗶聲響,她還在狐疑之際,已經一把被往後拉開,一群白袍人士迅速蜂擁而上,她也在混亂之中被帶離那充塞著生與死的房間。
胡里胡涂的到了另一間書房,她的腦子依舊一片混沌,無法從這麼大的沖擊中反應過來,一直到佣人上了杯熱茶,她喝了幾口,才穩下情緒。
抬起頭,前頭的書桌邊站了剛剛那個年輕男人,一旁還有帶她北上的老者以及兩位男士。
「那個人還好嗎?」她問。
「那個人是妳的父親。」沈繼有點不悅。
「我只有母親,很遺憾。」她站起了身,「不要以為把我拉來這種富麗堂皇的屋子,我就會接受自己不是孤兒的事實。」
「事實證明妳不是。」沈繼將一迭舊報紙扔在書桌上,「這是當年妳被綁架之後的報導。」
泛黃的報紙散落在書桌上頭,她立刻拿起來端詳,前頭每一份都是頭版新聞,光耀集團的掌上明珠被綁,要求一千萬贖金,然後是交付贖金、警方錯失逮捕機會、智能型犯罪集團得手……
最後幼女沒有消息。
後面的篇幅變成警方打撈各處報警的河川,肉票疑似已被撕票,還有警察去廟里求神問卜,神明表示肉票依然活著,方位指向南方。
接著這消息的篇幅越來越小,她端看日期,也不過三個月光景,這個嬰兒被綁架的消息,就從頭版到了副版的小標題。
「大家都以為妳死了。」沈繼幽幽的開口。
「那為什麼現在又會找到我?」她挑眉,這里面太多疑問。
「因為半年前抓到了當年的綁架犯。」他跟著微微一笑,「他因為超速被攔下來,然後遭到拘捕,接著被發現跟二十年前的綁架案有關聯,最後他說出他們當年沒有親手殺死那個女嬰。」
喬安琳睜圓了眼,期待著下文。
「他們之中有個女性阻止大家撕票,由她負責解決女嬰。」
「解決方法就是把我用一條破被包著,在寒冬中扔到育幼院?」她沒發現到自己的聲音顫抖。
「大致如此。因為嬰兒認不得人,把妳送到育幼院,生死各有五成的機會。」而他很高興她活下來了。「所以父親知道後相當激動,吩咐我一定要找到妳,我動用了所有關系,終于靠著地緣找到了妳。」
當然,這其中也找到一堆錯誤的女孩,但是一一經過DNA比對後,還是找到了。
「今天的事跟作夢一樣,太不真實了。」喬安琳深吸了一口氣,「我不適合作夢,我想回去了。」
沈繼怔了一下。這女人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還存在,也知道了自己的家,現在卻要離開?
「等等!」他伸出手扣住她,「這里就是妳的家!」
「這里不是,我的家是聖心育幼院。」她抬起頭,看著這可能是哥哥的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妳是。」他皺起眉頭,這是令他意外的狀況。
他其實內心是反對尋找「妹妹」的。
因為越尋找,他越發現覬覦光耀集團的女孩比想象中的多,消息只是在面下走漏,就有一堆自稱是父親女兒的女人前來認親。
所以他不斷在想,真的找到之後,對方一旦知道自己有著數億家產,又會有怎樣的反應與嘴臉?
病入膏肓的父親、即將到手的遺產、沒有感情的父女,他生怕父親會受到傷害。
但是現在人找到了,不但一窮二白,那間育幼院還過得相當貧苦,可是這個劉家的千金大小姐卻要拋下榮華富貴,離開
「我的人生不是你們說一句話、做個什麼DNA檢測就可以改變的!我過得好好的,你們為什麼要來破壞?」喬安琳有些心浮氣躁的甩開他的手,「我喜歡我原來的日子!打工、跟家人在一起、照顧瑪特琳……」
「妳真的喜歡這樣的日子嗎?」有個聲音從門邊傳來。
順著沈繼的眼神看過去,喬安琳也注意到一開始就站在一邊的男子,他看上去斯文有禮、文質彬彬,但那唇薄一如內在般刻薄。
「據我所知,瑪特琳修女得了肝癌,卻沒有辦法接受治療;而你們育幼院負債累累,那塊地即將被迫賣掉,里頭所有的孩子都會無家可歸。」
「明範?」沈繼皺起眉。他這時候接什麼話,沒瞧見喬安琳的戒心已經很重了嗎?
「所以呢?」她不是笨蛋,已听出這眼鏡男的弦外之音。
「所以妳現在是光耀集團的大小姐,有數不盡的家產,可以讓瑪特琳做化療,可以償清債務,重建育幼院,甚至讓他們溫飽……」
明範不愧是律師!沈繼在心中暗暗贊嘆。迅速的抓到了喬安琳的心。
「你在用錢誘惑我?」她有點不可思議,「那我不禁懷疑,我真的是劉光耀的女兒嗎?還是你想利用我做些什麼事?」
「妳的確是父親的女兒,這是不容改變的……只是……」沈繼沉著聲音,一字字的說著。「父親已經立下遺囑,而我希望完成他臨終前的願望。」
挑起眉,喬安琳覺得形勢益顯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