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見識到她的桀騖不馴,淳臨眸里淨是訝然。「五皇叔對此並無異議?」
「起初阿瑪也有微言,但我說拜師學醫全為了四阿哥,他就沒話講了。」
淳臨霎時明白了璟月的用心。
惠親王的四貝子是京師內無人不曉的藥罐子,她學醫是為了救兄長,這片苦心可讓人動容。
本以為璟月與一般嬌蠻皇孫無異,可經此一席話,她對她改觀了,甚至是刮目相看。
「你方才為何跑那麼急呢?」她關切一問。
「被老頭兒發現我晾在一旁,讓下人幫我煎藥去了,當時沒幾個人在,我怕他會動手杖,就趕快逃走嘍!」就是欺負他跑得不如她快。
「他敢打你?」淳臨又再瞪大眼,又來一樁難以置信之事。
「唉,那也不算是打啦,他會拿手杖來敲我的肩膀,不疼,但很丟人!我才不干。」她撇了撇唇,這種事發生過一回就夠,再學不乖便未免太過愚蠢。
淳臨忍不住笑了,听起來好有趣的一對師徒。
說著,連璟月也笑了起來,跟孫鶴齡學醫憋了她一肚子怨氣,但他生氣起來的模樣也是好玩的,不覺也逗樂了她。
「那你呢?進來找祺申?還給他帶吃的來?你待他這麼好做什麼?」
「我……我是他的妻呀,待他好是理所當然的事。」輕黯下眼,淳臨幫忙收拾她用好的碗盤。
「說實在的,你喜歡這位夫君嗎?」她的目光懷著試探。
「當然喜歡。」向來不假思索的答案,她從始至今只戀他一人。
「那干麼還不圓房?」率直的問話丟得又快又狠。
淳臨心一驚,手下一個不穩,立即打翻了一碗剩菜,弄髒一地。
「對不起……」連忙掏出手絹,她拭去殃及璟月袍上的油漬。
「這不打緊啦!」璟月無所謂地道,瞧她還忙著拭擦,她一把奪走手絹。一你還沒回答我呢。」她追問。
淳臨不知如何是好,招架不了璟月。
「那天把脈,我發現你還是個處子。」她直話直說。那天福晉請她瞧瞧淳臨的肚子可有消息了不,卻探出了她仍是閨女的事實。
「不要說出去。」淳臨急了,沒想到才給她把個脈,就讓她知道了這不可告人之秘。「璟月格格,我求你,千萬別說出去。」顫聲央求,她失措了,滿目慌亂。
要是傳出去讓皇阿瑪知道了祺申的陽奉陰違……不,她不敢想像!
瞧她心焦得泫然欲泣,璟月于心不忍,明白她有多害怕被揭發此事。
「你把我當成了那些惹事生非的惡人了?這是要殺頭的事呀,我哪敢到處亂說?」真要鬧事,她早在發現的那天就到處宣揚去了。
「你能答應我守口如瓶嗎?」淳臨懇求她的承諾,事關祺申的生死前途,她不能有半分輕率。
「我璟月向來說到辦到,況且咱們是堂姊妹,我會害你嗎?」璟月嚴肅道。
「我相信你。」得到諾言,緩和了她的惶恐,楚楚水眸盈滿了厭激之情。
「瞧你,慌得咧,都快哭出來了。」璟月語帶責備,瞧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教人禁不住必懷。「你和祺申兩人出什麼問題了?」
淳臨不語,瀅瀅美眸有了然的苦澀與為難。
璟月一瞬便懂,素來精于察言觀色。「他還記掛著那個淳頤?」
默默點頭,淳臨也只好坦誠。原來別人還沒淡忘祺申那件事,那麼,他也定必仍未忘懷吧……
「怪了,他不是待你挺好的嗎?」璟月不解,瞧他那天多緊張淳臨,居然不顧錦園而跟隨左右,他一向視花如命,這舉動在當時可真扎扎實實嚇住了她。
「他一直只當我是妹妹,自然待我好。」勉強勾唇,她淡薄的笑容盡是愁苦。
原來神女有心,裏王無夢。
「別管那個男人,他是瞎了狗眼才看不見你的好。」璟月替她不值,竟然輸給一個有夫之婦。「你還是別喜歡他了,為自己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才是。」
「可是……我喜歡他好久了。」抬起眸,面對璟月的勸言,她一臉為難。「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喜歡他,知道皇阿瑪決定把我指給他,那時我好高興的……」
「揮劍斬情絲呀!何必在這種人身上多花心思?」那多劃不來!她虧大了!
淳臨不作聲。無法狠心揮劍,只怕斬斷情絲過後,她會比得不到他更難過。
看穿她眸中的那份執念,璟月不禁扼腕嘆息。為情所困哪……她自己不也一樣?憑什麼去教淳臨該怎麼辦?她連自己的事都辦不好。
「我明白的啦,那家伙文武皆一等,人又長得俊,誰不喜歡?想當年我也喜歡過他,哪知他知道了就馬上躲我躲得遠遠的,那時我都氣死了,還把自己關起來哭了一整天哩!」當年他也不過是個貝子,她都紆尊降貴了還敢搖頭?真不識相!
「真的?」淳臨訝異于她的率性。
「很傻吧?」她爽直大笑,重提過往,她不覺傷心,反倒自嘲起曾經的幼稚。
「那……你還喜歡他嗎?」有些艱澀地開口,淳臨難以理解她的大笑,難道都不覺難堪的嗎?
听她這麼一問,璟月差點吐出粗話。
「別說笑了!我怎會還喜歡他?」她沒好氣地低喊,鳳眸滿是不屑。「他比得上方易中嗎?」祺申?差太遠了啦。
「方易中……是禮部的方侍郎嗎?」她記得這個名字。
「是呀。」璟月直言不諱。
「璟月格格,你別怪我多事,你該知道方侍郎是漢人吧?」她眉問充斥擔憂。
「是漢人又如何?」璟月眉頭一緊。「難道你也是那種信奉『滿漢大不同』的人?」她從不在乎那些階級等分。
「我不是那個意思,滿人和漢人都是一樣的。」淳臨試著解釋。「只是,你是和碩格格,改不了滿漢不通婚的規定。」她的身分早決定了不自由的命運。
「順治時代的建寧和碩長公主不就破例嫁給吳應熊了?」她道出從前滿漢通婚的例子,小臉充滿了信心。「她能辦到的事,為何我就不能?」
淳臨默然,心里並不想她當第二個建寧。當年吳三桂反叛,聖祖皇帝抄了吳家,連建寧的幾個兒子都不放過,家破人亡的打擊在當時幾乎逼瘋了建寧。
況且,當年滿漢聯婚也只因政治利益,可眼下一個是和碩格格,一個是禮部侍郎,他們有何非要聯婚不可的政治理由?對于璟月對未來的憧憬,她並不樂觀。
「少操心我啦,你的事可棘手的咧。」璟月笑笑,忽然湊近她耳邊道︰「欸,說真格的,你有想過在他面前月兌光了去誘惑嗎?」她月兌口道出突地興起的好念頭。
「呃?」駭下眉目,淳臨錯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下流話。
嘿嘿兩聲,璟月繼續在她耳邊要嘴上的不正經。「告訴你,這招最管用了,男人看你月兌了衣服後,馬上像狗一樣撲上去——」
淳臨立時伸手搗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再荼毒自個兒的耳朵。
「不能說這種話的……你、你可是個格格、是個閨女、是……」急于糾正璟月的言辭,可她受刺激大了,連話都說不全。
「我都看過了,還有什麼不能講的?」撥開她的手,璟月率真道︰「有回我還看到阿哥把他的小婢壓在園里的石桌上快活哩。」她什麼都看見了。
「非禮勿視呀……」她驚呆了。這個璟月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有人大方表演,我為何不看?」璟月大膽反問,不覺這是什麼壞事。一而且我跟你說喔,真實的跟避火圖上畫的差遠了,看過了真實的後,你會覺得避火圖畫得可笑極了。」想起畫上那些奇異難辦的姿勢,她大笑起來,全無一點淑女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