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昏倒的經驗。」她的生理癥狀在女性來說也算輕微。「我也不可能無緣無故昏倒。」
「無緣無故當然不可能昏倒,會昏倒都是有原因的。」他故意挑她語病。
「不會昏倒。」她直接回答他原本的問題,以免他又跟她辯起來。
「公司有生理假吧?既然想睡,工作效率也不好,干脆會議結束後就請假回去休息。
「有。我再看情況。」她算是給了答案。
會議的時間快到了,鐘欣怡簡單補了口紅,讓氣色看起來好一些,接著他們倆一前一後離開了這間小小的辦公室。
ㄩ字形的會議室內,中央已擺好機台與一切設備,艾寶的代表與杰訊的員工都已陸續到場,威遠的人卻遲到了。
主持會議的經理只好要大家暫時等待。
在此之前,已有不少人上前與錢貫杰談話。
當初這份合約,在杰訊的高層間造成相當大的轟動。對于艾寶這間專攻一切應用程式開發的領航公司,他們充滿好奇,也不是天天都有機會能和這種收費昂貴的對象合作,許多人莫不把握機會上前攀談,期待能多些學習的機會與交流。
在這種公事應酬範圍內的場合,錢貫杰也收斂起他私底下一身刺蝟,展現他當花瓶應酬的那面應付所有問題。
當他被人群包圍時,不時分心注意默默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鐘欣怡。她低頭繼續研讀資料,確認沒出任何差錯,臉色還是蒼白,可這小呆原本膚色就較常人白皙,現在則血色更淡,他猜她應該是貧血,女性貧血比例比男性高,醫學不是他的專業領域,可他依稀記得讀過幾份相關的統計報告。
沒听阿堯說過他們家有遺傳疾病,她應該是單純因為生理期造成的短暫性缺鐵貧血,這問題只要補充營養就能改善,短期不會對健康造成嚴重危害。
腦中迅速分析過後,對她那張蒼白的臉蛋,他的擔憂壓了下來。
終于,威遠的代表到了,延遲了十五分鐘的會議開始進行。
主持會議的經理先以工程師的身分介紹錢貫杰,接著讓身為這次合作案主導人的鐘欣怡上去做整體的概況報告,從中再由各部門及工程師做細節補充。
前方的人講得賣力,但前來驗收的威遠代表卻不斷詢問奇怪的細節問題,從機身、零件……到程式,以及它的操作方法都問。
做為主導人的鐘欣怡,也只能見一個問題,回答一個,在母公司代表的詢問下,示範起機器的操作流程。
在她示範完畢後,對方只點點頭。說了一句,「嗯,和舊機型一樣。」
「是的,操作方法相同,這次針對功能和性能做提升,外殼為了配合而……」她將一開始就說明的內容,又解釋了一遍。
「這部分原本的比例沒那麼長。」威遠的代表指向機殼一處。「突然多出那麼一段,有必要浪費成本在無意義的外型上嗎?」
「我們收集了買方意見,這塊突出的地方有人將它當作放置平台使用,它原先的長度是……」她努力解釋。
「最上方的頂蓋和外圍的材質似乎和舊的不同?」威遠的代表又問。
「是,舊的那款——」鐘欣怡又要解釋,卻被另一道聲音直接打斷。
「因為‘南海’舊的HR—3型鋼材防銹效果不好,防銹涂料治標效果有限,HRA—1的鉻含量比HR—3多了1%,材質適用、價格相同,我想找不到任何一個不更換的理由。」錢貫杰臉上掛著微笑,迅速且簡潔地回答他的問題。
再讓那家伙問下去他就要發火了。
所有人,包含欣怡,全被他突如其來的回答給怔住。
對眼前的訝異視而不見,他又繼續道︰「陳先生,恕我直言,你的問題有九成以上在報告資料中全部可以找到,材質的更動杰訊在訂料前肯定也已與貴公司經過討論與確認,這些問題你在來到這之前就應該知曉,驗收前掌握音訊才能有效率提出問題及找到可能有的缺失,否則你是來浪費大家的時間。」
他的話犀利又直接,臉上卻始終掛著和藹良善的微笑。
他話一說完,滅遠的陳姓代表臉色發黑,杰訊有人臉漲紅,也有人一陣青一陣白,大伙全被他的惡言嚇到,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臉色好不精彩。
「這些問題是驗收的必要工作。」陳代表臉色非常難看地為自己辯解。
「恐怕你的工作效率得要再提高。」他微笑。
「還有,鐘小姐。」突然間,他話鋒一轉,點名站在前方那一臉呆愣的家伙。「遇上這種狀況,我想你可以直接請他對要驗收的新機做過初步了解後再來,或更簡潔明了的做說明回應。否則比照你說明的詳細程度,我等會恐怕得開始替大家上程式語言的課。」
鐘欣怡怔了下,立即回應。「我會改進。」
「感激不盡,這會議延宕的時間已經大大超出我所預期。」他頷首,接著又補丁一句。「時間就是金錢,請原諒我還有許多工作。」
當然現場除了鐘欣怡,不會有人知道他最後一句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鐘欣怡不懂他怎麼突然發作了,但拜他所賜,接下來的會議以超快的速度流暢進行,好像怕耽擱到他,他會後將再收取其他費用一樣。
那份合約金額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會議結束後,沒有其他善後工作得做的錢貫杰率先離開了會議室。他打算到外頭再打電話給那呆瓜,叫她立即請假,他還能順道載她一程。
他才走到門口,後方有人追了出來。
「錢先生!」停下腳步回頭,來者是威遠的那位陳姓代表。
「有事?」出了會議室,他表情明顯淡漠許多。
「剛才的事很抱歉……讓你看笑話了。」陳代表深深鞠了個躬。
開會前他手機已經轉靜音,剛才一結束會議,看到幾通未接來電,他就回撥給打給他的直屬上司,這才知曉這位今日艾寶代表的來頭。
「不必跟我道歉,工作態度是你自己決定的。」他態度不冷不熱。
這筆案子不論對艾寶或威遠而言都是件超級小的普通案件,隨便派個人都能應付,他一開始就猜到威遠那方的代表位階不會高到哪,認識他的機率不大,而剛才這男人的確不認識他,但看樣子幾分鐘前有人給了他消息。
錢貫杰來頭太大,在他面前,陳代表不敢說出自己是因為同事出車禍,臨時被抓來代打的。工作上,結果代表一切,自己的生殺大權,在將來極可能掌握在眼前這男人手上。
錢貫杰也不想去詳探自己沖動舉動背後的動機。
他告訴自己,只是為了鐘欣怡。至于威遠,就算養了一票沒用的冗員,將公司搞倒了,也和他沒半點關系,他不過是不想讓那小呆瓜在身體不適的狀態下還開這種無意義的馬拉松式會議,否則他大可繼續裝他的花瓶將這場會議開完,他又不是沒見過比這場包荒腔走板的會議。
「還是謝謝您的提點。」陳代表又深深的鞠了個躬。
「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拉下臉,他語畢便轉頭走人。
***
室溫宜人,一室昏暗。
床旁矮櫃上的造型時鐘,時間指向六點整,床上房間的主人蜷曲身體,抱著松軟棉被,睡得昏沉。
直到手機響起,她撐起綿軟身體,手無意識地往聲源探,模到了手機,接通電話。
「喂……」聲音低啞,還未清醒。
「還在睡?」
「嗯……」愛困蟲努力地從被窩中翻身,抬頭看向時鐘。「才六點……」好早。「我八點半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