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管事(上) 第25頁

似錦眉眼不動,緩緩地垂下眼道︰「是,我心想入冬了,可府里的丫鬟卻沒有新衫新襖可穿,許多粗使丫鬟和婆子穿的全都是舊衫,有些連件象樣的襖子都沒有,所以才會提起這事。」

原來是要提這事,那麼……是準備跟老夫人開戰了?還把人全都找來,應是要給老夫人難堪的吧。

只是……到底有沒有把握啊?似錦瞧著老夫人那看戲般的表情,像是早已有所防備,她實在擔心太夫人打臉不成反被欺啊。

「楚帳房怎麼說?」羅氏沉聲問著。

楚二頭垂得極低。「太夫人,實在不是不辦事,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底是哪里不足,咱們府里竟寒傖到連給丫鬟們添新衣都辦不到?」羅氏微微動怒地喝道。

「太夫人,扣除掉主子們的花用,其余全都是府內的開銷,府里的卜人眾多,吃穿用度都得要錢,這公中……」楚二話還沒說完,洪嬤嬤已經把帳本往他頭上丟去。

「楚帳房何不說說為何這府里買辦的金額如此高?這尋常的米糧布匹到各式花用,為何帳面寫得如此昂貴?

難道說……楚大買辦從中虧空了銀兩?」洪嬤嬤一雙眼轉著,最終是落在楚嬤嬤身上,笑得萬分挑釁。

「洪嬤嬤這話豈不是要將楚大給往死里打了?一句虧空銀兩可是會逼死一家人的。」楚嬤嬤瞧也沒瞧柳氏一眼,二話不說跪在羅氏面前。「太夫人得要查清這事,不能讓洪嬤嬤一句話就滅了我楚家上下。」

楚大、楚二也立刻跟著跪在楚嬤嬤身後。

「娘,這事可不小,得查清楚才成。」柳氏拿了盅茶,掀起青瓷蓋揩起茶沫,淺啜了口上等的碧蘿春。

羅氏睨了她一眼。「他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把帳面交代清楚,總得讓我知道為何府里連添新衣的錢都拿不出來。」

楚嬤嬤咬了咬牙道︰「楚大、楚二,還不趕緊把事交代清楚。」

楚二先開了口,道︰「太夫人,咱們府里的公中是兩房的俸祿和莊子的收入,這兩年來莊子欠收,收入有限,所以……」

「莊子賬本呢?」羅氏冷聲打斷。

「太夫人,在這里。」吳大管事趕忙將帳本攤開,指著上頭的數字。「太夫人,這兩年莊子欠收,而太夫人體恤下人,也允諾過一旦遇旱澇,稅收可減,所以這算下來,幾個莊子的秋收進帳也不過才一千六百兩,再加上兩位爺兒的俸祿,攤成十二個月,府里一個月能支用的也不過才兩百兩。」

「兩百兩還不足府里開銷?」羅氏怒目瞪向楚大。

楚大忙道︰「太夫人,看莊子秋收就知道今年農作欠收,各式糧菜都跟著漲,再者府里的交際往來也是一大筆支出,況且……也是太夫人答允二房的月例可以用上一百兩的。」

羅氏聞言,立時語塞。

似錦一見太夫人抿緊了嘴,再見徑自品茗的老夫人,不禁在心里搖頭。唉,這不是勝負立見了嗎。

較讓她驚訝的是,大房拿的月例連五十兩都不到,這五十兩還包括了小廝丫鬟的月錢和大房在外逢年過節的交際支出……小姐都得拿體己補貼了,結果二房竟還能用到百兩,且都是私用,實在是太大小眼了。

而這話從頭到尾听下來,太夫人像是落了下風,本該被打臉的老夫人還在看戲呢,而她這個遭人利用的棋子,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太夫人,說到府里支出,昨兒個我倒是听人說起,幾日前莊子里送來的幾簍菜全都爛了。」吳大管事突道。

似錦聞言,眉頭不禁蹙起。

菜……不就是要作成菜干的那幾簍菜?一抬眼,隨即對上羅氏冷銳的眸,似錦知道自己要成為這場審判的犧牲品了,但她真是不服。

「太夫人,我有跟廚房說要作成菜干。」哪怕解釋也沒用,她還是得說。

「李娘子這話敢情是在數落我的不是?我掌著廚房已經二十年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我會記不得?可根本沒有人跟我說有幾簍菜要做成菜干,這菜也不是擱在地窖里,總不能在這當頭把事都推給我吧。」吳嬤嬤毫不客氣地咬住她不放。

「可是……」

「這府里是有規矩的,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有一定的章程,還是照著太夫人的規矩,咱們都是跟著太夫人幾十年的,怎會不知道府里的規矩?」吳嬤嬤壓根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一張口就是要將她咬得見血。

似錦真的是百口莫辯,不敢相信真有人可以把瞎話當著她的面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明明就跟吳嬤嬤說了菜干的事,還說菜暫時擱在井邊,得讓人搬進地窖,結果為了整她,竟生生地糟蹋食材!

「既然吳嬤嬤跟著太夫人幾十年,又怎會不知道每年的十月底,必會差人從莊子里運一批菜,做成菜干?」

那慵懶帶著譏刺的戲譫笑聲,教似錦猛地回頭,只見李若凡身穿繡銀絲的大氅,手里拿著幾本冊子,大步地踏進花廳。

柳氏微揚秀眉,勝利的笑意在他出現後逐漸褪去。

吳嬤嬤見狀,心里暗叫不妙,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二管事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都是听令行事的,總得有人……」

不等吳嬤嬤說完,李若凡已經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又不是混吃等死,每日都有活兒要做,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不是你方才說的?吳嬤嬤跟在太夫人身邊幾十年,連點眼色都沒有,還得有人提點?想必是年紀大了,該要榮養了。」

吳嬤嬤氣得只能抿緊嘴,不斷以眼示意吳大管事撐腰。

「二管事說得有理,但李娘子行事紕漏也是事實,總不能把事都推到廚房那頭。」吳大管事姿態高,瞧也不瞧李若凡一眼。「就我所見,李娘子成日閑蕩,在府里也沒干上什麼差活,倒是三天兩頭都窩在行正軒里,如今還糟蹋了好幾簍價值數十兩的食材,這管事娘子一職,我倒認為太夫人該三思,沒必要養個吃白食的。」

似錦氣得粉拳緊握,直想將他苛扣丫鬟月錢的事道出,卻被走近身旁的李若凡探手安撫。

將似錦安撫住後,他便朝主位走去。「咱們府里吃白食的確實多,二房的丫鬟小廝多達四十余人,只伺候兩名主子,而廚房的丫鬟廚娘也有三十余人,卻連菜干都做不好,相較之下,大房只有兩名丫鬟一名隨侍……太夫人,府里確實是該好生整頓了。」

柳氏縴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刷過盅緣,用余光打量著他手中的冊子。

「二管事這手也伸得太長了些,竟管起府里來了。」吳大管事不以為然地道。

「不過是建議罷了,我較上手的是莊子上的事。」李若凡邊說邊將冊子在羅氏面前攤開,往重點處一指。

羅氏一看,氣得抖著手指著吳大管事。「吳貴!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和周管事聯合做了假帳本!」

吳大管事楞了下,直盯著李若凡方才遞上的帳本,「這是江家的帳本?」一時間他還想不起這江家到底是哪個江家,更不能理解拿他府的帳本到底有何意義。

「江年縣位在寬州東側,這些年寬州確實是欠收,所以太夫人莊子里的米價是漲了,卻因為欠收,反而稅收短了,但平寧縣位在通州的西陲之處,這些年倒是大豐收,米價是跌了,但既是豐收,量多稅也跟著多,話說回來,照理說通州的米價基本上是一致的,為何江家米商在通州所收的米價是一石十兩,而平寧縣的莊子一石卻只收了二兩?」李若凡接過羅氏手上的帳本,指著上頭的通州米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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