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蠢干了什麼好事?」
「一會再說。」
交談到這里結束,然後是走遠的腳步聲。
齊墨幽面無表情地縮在床上,道不清現在是什麼心境。
夏燁的嗓音听起來像是壓抑著怒氣,彷佛知道房里的人發生了什麼事……夏燁是個斷袖,又向來與他走得近,那日在榮國公府她也親眼瞧見他倆的親密,如今盛怒找上門來,衛崇盡急著走,必憲急著暨燁解釋……
想著,雙眼酸澀了起來,她無助地把臉埋在膝上。
她一點都不想拿清白束縛他,她不想用這種方式和他締結親事……尤其當她听見夏燁那壓抑怒火的聲音時,就覺得像是偷著不該屬于自己的幸福。
還好,她沒有承認喜歡他。
另一邊,兩人走到長廊底,衛崇盡懶懶回頭打量他。「氣什麼?」
「你既然已經把人救走,為什麼還派人回頭打了四皇子?」夏燁也不羅唆,開門見山地問。
他一收到四皇子被人暗算、幾乎廢了雙腳的消息,他就知道定是他干的。
衛崇盡撇唇笑得極冷。「我這不就是忍下這口氣?我要是真的不管不顧,我就會親自出馬,不會留他一命。」
「崇盡……」
「夏燁,今日假設你的心上人被人這般設局,你還可以平心靜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可以。」
衛崇盡狠瞪著他。「你了得,但我辦不到,讓別人出手,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
「你應該要忍住的,否則你以為這些年來為何我要放任他羽翼豐厚?不就是為了拿他制衡其他皇子?要真有人狼子野心發動宮變,他是最好的人肉盾牌,一石多鳥,何樂而不為?」
「夏燁,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我吞不下這口氣,哪怕是現在,我還是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吃了藥的齊墨幽,渾身是勾魂的媚態,要是她那模樣被其他男人瞧見,甚至被佔為己有……恐怕要殺的就不只是四皇子了,況且若沒有皇上的認可,那混蛋會有恃無恐地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
已經入朝七年的夏燁自然比他更懂得聖意,尤其國庫還空虛得很,要是能得到柳家的幫忙,國庫豐裕指日可待,再者齊墨幽本身就極具生意頭腦,做的還是京城頭一份的生意,這樣的姑娘能收為己用,當然是最好。
懷抱這種心思的人絕不只有四皇子,其他有意爭奪大位的皇子也蠢蠢欲動,只是尚未出手罷了。
這些事他可不敢跟他說,要怪就怪他蠢到現在才察覺自己的心思,否則三年前就該光明正大將她定下。
嘆了口氣,夏燁收回心思,神情嚴肅地問著,「這事要是查到你身上呢?」
「那就是我沒本事。」
「要是查不到蛛絲馬跡反教人起疑,就算沒有證據,你也會失了聖心,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他不假思索地道,眉宇之間噙著抹瀟灑不羈的迷人豐采。「夏燁,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個官我當得有點膩了,大不了我卸甲歸田,天下如此之大,難道還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到時候,他乾脆就帶著齊墨幽雲游四海,多快活。
夏燁疲憊地嘆了口氣。「你就不能沉著點?你既然想娶你的齊家妹妹,難道不就是為了能夠護住她?既是要護住她,你手里得要拿到更多籌碼,辭官只會讓人更加肆無忌憚對你下手,到時候她要怎麼辦?」
衛崇盡倚在窗架邊,看著外頭萬家燈火猶如繁星墜落。
「反正龍椅也快要換人坐了,拐瓜劣棗里頭,自然要挑個听話又好唬弄的。」半晌,他才低聲喃著。
「你打算投靠三皇子?」夏燁有點意外,畢竟他向來不管朝堂派系,不在乎哪個皇子繼承皇位,就是個純臣,誰繼位就忠于誰。
「你們不就是這麼打算的?三皇子我少接觸,但可以暗地里接近他,將他的性情模得更透澈,屆時你們可以透過我與他連系。」
「你不怕皇上起疑?」
「他要是有本事就讓人來盯我。」衛崇盡笑得張狂。「我剛到西北時,是從斥候做起,向來只有我盯人的分。」
「怎麼突然想通了?」
「因為我要成親了,而她……從小就沒了爹娘,已經過得夠坎坷了,我不想讓她太早當寡婦。」
夏燁說得沒錯,他身在混局里,注定逃不開,確實應該替自己多攢點本錢。
夏燁挑了挑眉,看他的眼神像看個傻子。「誰讓你蠢,當初將齊老請來時你就該趁機向他表明心意迎娶,如今早就成親了,哪里還需要防著那些人?虧我當初都替你算計好了。」
衛崇盡愣了下,怎麼也沒想到夏燁連他的心思都算計得了。「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她的?」為什麼他能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夏燁搖了搖頭,真覺得他有時蠢的沒得救。「你自個兒想,你對尚家表妹如何,對齊家妹妹如何?」
「尚家表妹愛哭又煩人,誰親近得了?」他滿臉嫌棄地道。
「你齊家妹妹都不哭的?」
「她……」他沉默了,因為當齊墨幽哭時,他只覺得好心疼。
夏燁瞧他莫名走神,懶得睬他,扯著他的衣襟問著,「為什麼你的衣襟破了?」
他垂眼,神色自若地道︰「是激情了點。」
「你這禽獸!」夏燁目露鄙夷地道。
衛崇盡張了張口,終究選擇沉默。
禽獸就禽獸吧,好過被夏燁知道他差點被齊墨幽給按在床上強了、好過被他知道他連個姑娘家都掙不開。
他終究還是要面子的。
是夜,衛崇盡差人把齊墨幽的兩個丫鬟接來,先把她好生打理過了,再陪她一道回承謹侯府,等將她安置好,他到隔壁去了一趟。
而兩日後就傳出了齊衍休妻的事。
齊墨幽知情,還是因為齊衍拖著病體來探視她,懺悔之際告知她的。
「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來……」齊衍痛心疾首,不住地咳著。
「二叔,我沒事,您就別放在心上,身子要緊。」齊墨幽起身輕拍著他的背,才發現他已病得瘦骨嶙峋,教她悲從中來。
是她不好,為了避開談氏,無法孝順二叔。
也許衛家哥哥的做法才是對的,因為她的姑息,只是讓談氏越發無法無天。
「是二叔對不起你,二叔要是不能替你主持公道,他日黃泉底下我怎麼有臉去見你爹?」
齊墨幽抿著嘴,忍著淚,勉強揚開笑花。「二叔,多謝您,既然您已經做了處置,這事就兩清了,不關二叔的事,二叔就別往心里去,否則我爹會怪我的。」
齊衍悲痛不已,輕拍著她的手,示意她到身旁坐下,才又說了前來的另一個目的。「我今天來還為另一件事。」
「什麼事?」
「衛大人跟我提親,說要迎娶你,你意下如何?」
齊墨幽垂斂長睫,面有羞意,卻惱他竟然無視她的意願就向二叔提親。
「你要是不願意,我是不會允的,不過我記得當年你爹說過,衛公子是個可造之材,且他待人真誠,是個能交心的,想必當你的夫婿該是不差。」
「……二叔,我願意的。」她帶著羞澀道。
她權衡後,確定他娶了她利大于弊,這才願意出閣。
齊衍聞言,喜笑顏開地道︰「那好,他下回來時我就這麼告訴他,讓他請保山上門走書六禮。」
齊墨幽輕點著頭,再講了些體己話後,她親自將齊衍給送回府上。
「阿姊,你真的要嫁人了?」
回府才進正院,在長廊一頭,就听見齊化幽放聲問著。
她抬眼望去,見他身後還跟著薛隱。
「你怎麼回來了?」走近後她才沉聲問著。「書院還未休沐吧,你為什麼給我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