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 第18頁

「非,你不是進了醫學院嗎,怎麼又去美國學藝術?」

「好玩吧。我在美國踫到以前的學生,她讓我覺得課業上的麻煩也是很有趣的。」

「是嗎?是個怎樣的女孩呢?」凌石攪著自己的那杯咖啡。

「怎樣的女孩?」梅非笑了起來,」老實說,就像你一樣。」

「那豈不是很可怕、惡毒、冷血外加殘酷?」

「天真、怪異,也許有點冷酷,但很有魅力。」

「看來,你還是像高中一樣幼稚。」梅非看著他,表情很復雜。他以為自己成熟了,畢竟已過了近十年,……

「梅田,我要一杯咖啡。」李舒的叫聲傳過來,打斷了他的神游天外。可哪里有什麼咖啡。「我對你說過一千次了,我不是你的佣人,而且我叫梅非,而不是那個梅田,我可不是同性戀,我是不喜歡男人的,你知道嗎?」說這話時他像已不能控制自己似的,沖到李舒的面前。

「嗯,我知道了。」她連頭都沒有抬。

「你,你根本就沒有听我在說話,我對你說,我不是同性戀!」李舒倒是停了筆,她向上望著梅非,稍稍皺著眉頭,「我知道,我的咖啡呢?」說完又繼續寫她的書去了。

梅非也只有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回到廚房去煮那該死的咖啡。不過,電話響了,他不得不先去接听,「這是第三十一道了。」

「喂,我是洛懸。」

「有什麼事嗎?」梅非接了電話。

「李舒不能接電話是吧,老師。」

「她很忙。」

「實際上我想借住一宿,我現在正在門外。」

「哪個門外,這電話機所在房子的門外?」

「我想是的。」

「哦,我這就來開門。」梅非把電話放下,在心里拼命的罵,怎麼洛懸也變白痴了,敲門不就得了嗎,打什麼電話,難道是吃太飽了。他開開門,看到那個五年未見的男孩,已更加變得具有王者之氣了。

他穿一件白色的襯衫,配著亞麻色的西褲,裁剪得恰到好處,頭發被隨意地綁著,還是和以前的一樣黑,同樣黑的是他的眼楮,似乎帶著笑意,又似乎有某些東西在覺醒。

「你的頭發?」

「她呢?在工作嗎?」

「是的,我是在工作,既然你知道又跑來干什麼?我賺不到錢你很開心嗎,或者是,」李舒取下眼楮,她不想讓自己看得很清楚,也許有時候處于不知道的狀態比較容易下決心,「你要養我?」

「是的。」洛懸說。然後他再沒有說一句話,就像他已說完了他要說的全部,他只是用那雙黑得令人害怕的眼楮望著李舒,看著李舒那雙同樣黑的眼楮。梅非站在旁邊都有點尷尬,但李舒卻毫不在意,她也看著洛懸所站的方向,卻兩眼無神,似乎任思緒飛揚。

「我和風昊睡過了,而且還是我的第一次,至于他是第幾次我就不知道了。」李舒突然就這麼說了一句,像是剛剛想到的,說出來也是很平常的事,她開始擦她的眼鏡,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因為李舒的眼鏡向來沾滿油污和污漬,她一向只在這種處境下才會想到擦眼鏡。

第6章(2)

洛懸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墨綠色的天鵝絨包裹著的小盒子,他不用把它打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所以李舒不能用她那招裝模作樣來蒙騙過關,她必須對此作反應。

「懸,我不能。」她把手按在洛懸的手上。

「因為你和風昊睡過?」洛懸說,他雖然極力克制自己,但仍然顯出了激動,畢竟他原是個冷靜的人,但無論是誰,如果听說自己所愛的女人和別人睡過了,被別人吻過了,那他心里都一樣的不好受,洛懸不得不面對的是他的確是愛李舒的,大概從高中畢業的那一刻起,當他確定不再能天天見到李舒後,也許更早一些,當風昊搬進她的公寓去了之後,他抽痛的心髒所提示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結局嗎?」李舒坐下了,喝了一口咖啡,很甜,這是梅非剛剛泡好的,「如果在小說中也許這是個美好的結局,但現實生活中,你知道這種美好只是一種幻想,時間會令它褪色、消失,然後遺忘和厭倦侵襲你,使你變得很痛苦。而我呢,我本來可以快樂的,獨自一人,遠離人群的生活,幾個簡單的朋友,沒有愛情,也不需要,而你介入了,又拋棄我,至少在精神上如此,我于是變得沮喪,因為你使我相信我需要愛情,我也想念,卻只能得到絕望。我會怎麼樣呢?去自殺嗎?或者你一聲令下,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都要再回到從前那個不需要愛情的我。你說,如果我是個聰明人,我會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你會嗎?」

李舒笑了笑,先是微笑,然後這笑蔓延開來,使她不能克制地笑出聲來。就像一個人看了非常好的喜劇片或听到了什麼高明的笑話,情不自禁,卻又不能自己。

「我看你還是先去睡吧。」梅非拍了拍洛懸的肩膀,「她偶爾是會這樣發發神經的。」

「好吧。」他說。

李舒還在笑,她用手捂住臉,肩膀不停地抽動著,但她的臉上,那張隱藏在笑聲後的臉上,卻顯出迷惑的神情。

罷才,她並沒有回答洛懸的那個問題,但她的答案會是否定的嗎?

風昊醒了,發現李舒已經離開了。他知道李舒會離開的,昨晚就知道,也許三個月前當他拜托羅蘭的時候他就知道,但他仍抱著某種期望,就像垂死的人抱著親人的謊言一樣。

太陽還是從那扇窗子射進來,每天都一樣,並不因為這房間少了一個人而吝惜它的光芒,他仍然躺著,告訴自己被單上有她的體溫,告訴自己在這床上,李舒第一次與他赤果相對,而她並不是一個重的人,這其間必然含有感情的成份。

不知過了多久,看來是一個世紀吧,他感到身體已變得麻木,思維也變得混亂,許多影像都浮現在眼前,經歷過的,沒經歷過的,其中都有一個人,一個昨晚還在這兒卻不知蹤影的人。洛懸已經開始行動,他想,他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但他是何時開始喜歡上李舒的呢,如果是高中時,他那時為什麼不說,他不是個會在這種事上退讓的人,而且李舒是那樣一種女人,這種女人是屬于他不會太在意的類型。她自私、任性,是那種會為了自己的一點面包而犧牲別人終生幸福的人,也是那種絲毫不能體現女性魅力,而且根本談不上溫柔與美德的女人。想到這兒,風昊有點想問自己,為什麼李舒會是個這麼惡劣的女人,而他卻到現在才發現。

這種想法似乎很奏效,他感到精神百倍,從床上一躍而起死回生,套上長褲和襯衫,去衛生間刷了牙,順便瞟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仍然容光煥發,俊美無比,不過,鏡中人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嘴唇一張一合——」沒辦法,我還是喜歡她。」

「你還要咖啡嗎?」梅非靠在門框上,兩手交叉著抱在胸前,一付平靜的樣子,但任誰也看出他並不是真想知道李舒還要不要咖啡,他只是說說而已,他只是用這句話來開個頭,就像問路時要先說Excuseme一樣。

「我想要一杯,不加糖,也不加女乃,但如果有茶就更好了。」李舒說,既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也沒有對自己的需求有任何的猶豫,就像是個身在餐廳中的客人在仔細地考慮過後要求點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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