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 第19頁

「已經3點了。」梅非可不像她那樣能」熬」得,他之所以能撐到現在仍是因為他有話要說。

「你只是我室友,又不是我媽,即使你曾是我的老師也一樣。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這里唯一不能違反的就是法律。」

梅非把沙發上的書撥到地上,然後斜坐到沙發上,把那雙長腿擱到扶手上,頭枕著手臂,閉上了眼楮。雖然李舒沒有睡,但房間卻很暗,只有一盞40瓦的台燈在照顧她的筆,而周圍都是黑暗,包括他所處的沙發。也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光亮使他看得見自己的五根手指頭,也足以使他看到李舒那背對著的身影。單薄、瘦弱,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沒一樣。

許多話已到了嘴邊,他本來想以一個年長者的身份來把它們說出來,但他終于還是選擇在這樣一個極近的距離里沉默地觀察,閉上眼楮,讓不斷發出的輕微沙沙聲成為催眠曲。

「我的咖啡呢?」打斷這靜謐氣氛的竟然是李舒,她的眼楮深深地陷了進去,眼中布滿血絲,慘白的面容,像極了愛倫?坡筆下的那個羅德利克?亞夏。而且她的聲音也帶著點不規則的尖銳,仿佛說出這幾個字是迫于無奈。

「Resttime?」梅非立刻從假寐中蘇醒過來。

「我給你十分鐘,你說我听,OK?」

「我想我用不著十分鐘,我只想說一句話,如果你覺得你無法在那兩個之中選擇或你兩個都不想選,不不必費神,我可以和你住一輩子,如果你想,也可以獲得法律上的權利,而且,我可以保證你的自由,絕對的自由。」

「你是說,師生戀?」李舒用一種極為夸張的語氣說。

「我想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另外,我也許是你最頎賞的那種男人。」

「我最頎賞的?」李舒笑了笑,「我最欣賞的男人已經死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她望著梅非,」梅田北斗也可算一個。」

「也許。」唉!他真是自掘墳墓啊。

「什麼?」李舒簡直笑得不能自己,她使勁地拍著桌子,「你還不承認,我就知道你是,你還不承認,……我就知道,第一眼看你我就知道你是那種人,你還不坦白,你就像梅田嘛,簡直就是照著他所做出來的人物。」她漸漸地止住了笑,靠在轉椅上,右手拿著那支派克的鋼筆,左臂擱在扶手上,大拇指和食指撐著眼皮和額頭的交接點,一付沉思的姿勢,嘴角卻掛著明顯的笑意。她就這麼看著梅非。其實沒有戴眼鏡,加上房間很黑,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她仍然看著那個方向,眼神專注而敏銳。似乎這樣的注視就可以免掉一切的言語。

梅非也出乎意料的坦然,他早就料到李舒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是那種絕不會放過取笑別人的機會的,那怕在她最疲勞的時候,何況又是這樣的事情,不過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仔細品味這其中的含義,仔細地打量他這個制造這個機會的人,思考著一切地可能,為什麼他說出這個,即使這是真的。朋友之間的坦率是為不可能成為理由的。

「你旅游時遇到他了?」天知道他遇上誰了,但如果事情屬實的話,應該有個觸點,絕大的可能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嗯。」

「那你他媽的說那些話是干什麼?你說什麼狗屁你可以和我住一輩子!如果有一個他的話,你管我干什麼?」李舒突然感到很火大,她認為濫好心就是狗屁,重要的是明白什麼是最重要的。愛情也好,友情也好,親情也好,總之自己應該明白,什麼有第一優先權。這是有原則的人都應該貫徹的,雖然從理論上或是從實際上來說她並不是個有原則的人。

「我說,你到底是不是——」李舒還沒有發泄完,便被梅非敲了一記,正中頭頂。「洛懸還在睡覺,小姐,現在已經凌晨4點了。」

「你不能這樣岔開話題,梅田。不,你不能。」

「但我們最開始的話題並不是這個。「他把玩著李舒堆在桌子上的書。

「現在他可以在這兒愛等多久就等多久,贏得了任何人從來沒有贏得的自由,似乎沒人敢踫他一下,也沒有人敢攆他走,連跟他講一句話都不敢;可是——一種和上面同樣的想法——同時又好像沒有任何事情比這種自由,這種等待,這種不可侵犯的特權更無聊、更失望的了。」梅田念到,不過是隨手翻到的,卻與李舒的境界有點相像,只是也許更為無奈罷了。

「卡夫卡是我最喜歡的作家,而《城堡》幾乎是他的作品中我最頎賞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瘋了,或者因為他也有一種偏執狂熱,就像你自己一樣。」

「這種解釋也許行得通,因為人總是會頎賞與自己相像的人,這也可以說是一種自我崇拜,無可救藥地迷戀著自己或者自己想像中的完美形象。這不能說是心理上的障礙,而是作為人的基本認識,至少從潛意識來講的確如此。」李舒說,一貫的輕松,幾分鐘前那閃現的那疲憊似乎已煙消雲散。在凌晨4點半,李舒精神抖擻,像任何一個睡完10小時以上的人一樣,神智清醒,思維敏捷。

「不過,以上的解釋完全不適合我的情況。我喜歡卡夫卡並不因為我與他很像,而是因為我很向往他那種方式,卻又同時鄙夷那種態度。」

「因為有誘惑?」梅非問,他用手輕輕托住李舒的下巴,轉動著她那顆據稱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腦袋,使自己能看到她的眼楮。這僅是個形式,因為眼楮是心靈的窗口這個論調完全可以在她的身找到反證,這是一雙能隱藏一切的眼楮,一雙比盲人的眼楮所能提供的信息還要少的眼楮,但他仍然注視著,」李舒,當你听說我並踹開醫務室的門的那一瞬間,我便知道我惹到麻煩了。」李舒的眼楮里什麼也是沒有。

「但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快樂,我知道這不是愛,如果是的話,我不會現在才說。我一點也沒有勉強,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以朋友或者超越朋的身份。並不一定只有愛才能使人心懷激動,這一點我想你很清楚。」

「我喜歡洛懸。」

「嗯?」梅非有點接不上的感覺,「你確定不是風昊而要洛懸。」

「我是那種會迷惘而不知所措的人嗎?」

「你不是,但你並不懂愛情不是嗎?而且你與風昊已經……「他的話被李舒的笑聲打斷,她搖著頭,「你真可愛,雖然年紀已經一大把了。」

「我對風昊有,我想你明白。而且我本來對美男就沒有什麼免疫力,你們都以為我是武林高手,沒有空門,其實我只是空門太多,所以他們才找不到空門在那,因為無所不是空門。」

「你一直喜歡他?」

「一直?我不喜歡這個詞,但我的確是喜歡他。」

「你愛他嗎?」問這句話時梅非用的是中文,而平時交談他們都有是用英文。

「I'mveryfondofhim。」她說,借用了《心之全蝕》中的台詞,這是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很適合此時李舒的處境。其實,她自己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清楚。

「你會答應嗎?」梅非問,他問的自然是洛懸的求婚。

「如果你介紹那位給我認識的話。」

「你該死!李舒!我要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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