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外的少年們確定不會再有第二首曲子之後,眾人紛紛將花束往牆里拋,之後慢慢散去,以笙身邊的小廝見狀,忙越牆收錢去。
「小爺,這是今兒個的五成銀子,一共十二兩。」
領頭的奉上銀子,自從小爺給了他們這門賺錢營生,幾個月下來,大家都攢足了銀子,想回鄉給爹娘蓋新房。
「把風聲透出去,明兒個小姐要與好友斗詩。」小廝道。
「斗詩?」太好了!這下子一個位置至少可以拿十兩銀子,他笑得見牙不見眼。
丟下話,小廝往牆上一竄,又回到牆內,將銀子交給主子。
以笙接過錢,忍不揚眉笑開,這一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該死的,才十二歲就這副德性,等長到十五、二十五……京城女子得有多少顆芳心落在他身上?
不是他愛錢,實在是他得養小姊姊吶,為當一台合格的人肉提款機,他必須生財、斂財、聚財。
細細數過銀子,連同上回賣掉的畫和各家鋪子營收,兜里又存了近千兩,這筆錢可以再開什麼鋪子?
不管什麼鋪子,都得日進斗金才行。
想到斗金,他越笑越開心、越得意,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三笑……咻,話本像血滴子似的朝他射過來,眼看它就要砸上額頭,只見小廝不慌不忙、熟門熟路地伸手攔下。
以笙沒生氣,以芳不意外,兩人都清楚,打不到的啦。
「怎麼了?」以笙小心翼翼走來,陪著笑,十足十的哈巴狗。
她知道自己心情不穩定,也知道自己在遷怒,是非對錯、黑白分明的她飛快認錯,「對不住,是我心情不好,你別笑。」
說完,一個用力不當,隻果轉眼……出了汁。
以笙的小心肝抖了兩下後,道︰「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在想,存的錢可以再開一間鋪子了,這次要開什麼才能賺更多錢?往後不小心在外頭闖禍,能不必經過娘那關,咱們自己拿錢擺平。」
鄭以芳是京城最有名的名媛閨秀,一舉手一投足皆是世間女子的典範,可那是被娘壓迫出來的,其實她比牛都野,因此以笙替她創造了另一個身分——鄭國公府表少爺,方震。
這身分能讓她充分發揮本性,雖然招惹的禍事不多,但每回被告到府里,娘親都會嚴格教訓得讓她想哭。
以笙的說法讓她暫且忘記壞心情,忙問︰「開什麼鋪子?」
「我本想開一間錢莊,廣告詞上頭寫︰當你有困難的時候,能借你五文的是鄰居,借你五兩的是朋友,借你五十兩的是家人,能借你五百兩的是‘我們’。當你還不出錢時,會對你生氣的是鄰居,會與你絕交的是朋友,會諒解你的是家人,會打斷你手腳的只有‘我們’,惡質錢莊友善提醒。」
以芳笑了,她明白弟弟這是變著法兒逗她開心,他老愛說一堆怪言怪語,哄她開心。
「開錢莊,銀子夠嗎?」以芳問。
「是有點不足,要不開一家首飾鋪子,廣告詞上寫著︰帶外室來打九折,帶妻子來打八折,兩個一起帶來不用錢。」
「兩個一起帶來,會打起來吧。」
「說不定還會出人命。」以笙說完,兩人笑成一團。
看著以笙那副小狽樣,小廝心在滴血,主子啊……您這圖的是什麼?
「你不生氣了,我給你彈曲子?」
「行,可我不听那種叮叮咚咚的爛曲子。」
爛……曲……子?多少人在吹捧這「爛曲子」?小廝在一旁捶胸頓足,拿頭撞樹干。
「知道,不彈爛曲子,彈你愛听的。」
以芳說爛,那就肯定是百分百爛、千分千爛,從頭到尾的爛。
以笙坐到琴前,深吸一口氣,指落音起——
丟掉手表丟外套,丟掉背包再丟嘮叨,丟掉電視丟電腦,丟掉大腦再丟煩惱,野心大膽子小,跳舞還要靠別人教,恨的多愛得少,只想越跳越瘋,越跳越高,把地球甩掉……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一瞬間煩惱煩惱煩惱全忘掉,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一秒……
從前奏一下,腳板就跟著打拍子,然後頭左右晃、肩膀前後、身子扭動,再然後唱到高昂處,她跳下地,折一根樹枝開始跳起舞,左劈右刺、前挑後撞,跳得一整個淋灕盡致。
若五月天看到自己的歌被這麼搞,不知道心里是怎番滋味?
但以笙才不管五月天,他只管眼前看的到的春天、夏天……
「小姐,夫人領著忠勇侯夫人馬上要過來了。」婢女飛快跑來通風報信。
聞言,以芳立刻坐正,拾拾上前給姑娘收拾衣服頭發,佰佰將桌面拾掇好,擺上棋盤,布好腦袋里背過千百回的棋局。
當兩位夫人走過來時,只看見兩個天仙似的姊弟凝神專注地下著棋,風吹過來,歲月靜好……
第二章 一見鐘情(1)
望著臉色蠟黃的皇後,蘇葉皺眉,走到桌前,蘇木在旁研墨伺候,他細看師父開的方子,又是肝郁?他下意識轉頭,目光恰恰對上皇後娘娘,兩人就這樣對上視線,誰也沒有避開。
鵝蛋臉,一雙濃眉,黑白分明的杏眼,姣美的五官嫵媚中帶著三分英氣,這樣的人應是爽朗大方的,很難想像會因抑郁而生病,是……這四堵金壁輝煌的高牆,堵住女人的想望?
爆里女人好像都有這麼一個毛病,皇太後有、皇後有,隨便指個嬪妃過來,大概都跑不掉。
也難怪,皇帝就一個,娘娘妃子千百個,為爭寵多思多慮,夜里睡不著,白天精神哪會好,精神不好什麼毛病都來叨擾,這里痛、那里不舒服,緊接著就沒胃口。
心情不好、身體不好已經夠苦,太醫再一天三碗藥伺候,一天天下去,臉色不蠟黃都得蠟黃。
皇宮?是五星級女子監獄吧。
既然非把人給拘禁此地,何不開上百十畝地,讓娘娘和宮女們一個個挽起袖子下地種糧,勞動筋骨、曬曬陽光,至少有足夠的維他命D,不至于骨質疏松,至少累了餓了能吃多睡好,不至于營養缺乏,不會自律神經失調。
以皇後娘娘的條件還肝郁,那其他嬪妃還活不活?至少她在這一畝三分地里,已是人生勝利組。
皇後有個親兒子,排行老二,雖未封太子,但唯一的嫡子,不封他封誰?
啥?心不安,因為有大皇子在旁虎視眈眈?不會不會,別瞎操心,大皇子雖非皇後所出,但大皇子出生不久生母便離世,據說皇後待他如己出,母子倆感情深厚。
所以,唯一的解釋是皇後患有先天性憂郁癥?
「皇後娘娘請遵醫囑,好生用藥才是。」蘇葉把方子交給宮女。
「多謝蘇大夫。」皇後看著蘇葉的目光中帶著親切,彷佛兩人是相知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而蘇葉待皇後也未如其他太醫那般恭謹。
「該做的。」
「去看過舒娘了嗎?」
「阿木幫我遞過拜帖,出京前會去見見。」
「你還要出京,不是說好——」
話未竟,蘇葉截下。
「我去尋一味藥草,離京不遠,宮里有阿木伺候。」蘇葉把蘇木往前一推,道︰「非我夸口,太醫院里的太醫,怕是尋不到幾人醫術能及得過他的。」
皇後傾身向前,上下打量蘇木,兩道劍眉,一雙深邃大眼,人才如玉、氣質翩翩,是個極俊俏的小伙子。
看過一眼又一眼,她只覺這孩子不但長得好、氣度更好,難得的是年紀不大,卻穩重得教人心安,從他進屋,強大的存在感就讓皇後目光頻頻落在他身上,她相信,這孩子日後必要飛黃騰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