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謀甜妻(上) 第7頁

「蘇大夫真決定這輩子就這樣過?」從見到蘇葉就想問的話,直到現在才說。

「我過得很好。」

「終是教人掛心。」言談間,皇後目光落在牆頭畫上。

順著皇後的視線,蘇葉轉頭,一眼認出是誰的墨跡,心髒重重撞了兩下,面上卻半分不顯。他轉開話題道︰「跟著我一個大男人,日子過得沉悶,把阿木性子都養腐了,娘娘有事無事傳他來說說話,看能不能讓他改改性。」

不願談?皇後只能順著他的話說︰「男子性子穩點好,多言顯得輕佻,我看蘇大夫把他教養得很好。」

老王賣瓜,見自家瓜被別人夸,他忍不住驕傲。「是這孩子資質好,要是換了株歪苗子,怎麼也養不正。」

歪苗子?沒錯,若是個歪苗子,再掰也掰不正那份心思。皇後下意識皺起濃眉。

蘇葉道︰「阿木,你好生伺候著,為師恐怕得十天半個月才回得來,若太後或皇後娘娘病情反覆,你斟琢著用藥。」

「是。」

送走師父,蘇木隨著敏姑姑回到皇後寢宮,這時皇後已下床坐到桌邊,眼神示意,敏姑姑將他領到桌前坐下。

蘇木安靜地坐著,眼不動、眉不動,像個木人似的,看得皇後想笑,是人如其名、蘇葉刻意教導,還是天性如此?

這讓她想起當年的皇帝,他也是個少年老成的,在後宮長大的鳳子龍孫沒有天真的權利,從小一路競爭著長大,心里的權衡比誰都多,便是因為如此……才教他們夫妻漸行漸遠?

爆女送來茶水,皇後把點心往他跟前送。「你可知我與你師父是舊識?」

換言之,師父的老情人不是皇太後,而是皇後?帶著對八卦的好奇,他挑眉。

喜歡這個話題?皇後娘娘從他微小的表情里讀出信息,莫名地因為他的喜歡而歡喜,拿起糕餅遞到他身前盤子,示意他吃。

像回憶似的,皇後道︰「那年雲英未嫁,我與舒娘交好,兩人時常往來,也常在彼此家里住下,年輕歲月有太多可說可玩的事兒。

「蘇葉是舒娘的表哥,她彈得一手好琴,而我擅棋,那時我經常與蘇葉對弈,舒娘在一旁撫琴,午後微暖陽光灑在身上,春風徐徐拂過臉龐,歲月靜好,本以為可以這樣一生一世的,誰知長大並非是件好事。」停下話,她發現蘇木皺眉,看著手中糕點。

她瞄宮女一眼,宮女上前回話。「是松子糕。」

「不喜歡松子?」

蘇木點點頭,把糕點放回盤子里。

皇後失笑,他也不喜歡松子糕,可當時兩人濃情密意,她偏愛使小性子,非要看著他一口口把糕點吃完,才綻露笑顏。

「不喜歡就別吃。」她把自己的盤子往前推,給蘇木換了新糕點。

「舒娘以為蘇葉喜歡我,刻意制造機會拉攏,殊不知你師父心上那個人不是我,就這樣陰錯陽差地,鬧一場笑話,都尷尬上了,有好長一段時日,我們下意識避開彼此。」

皇後說著說著,眼神遠飄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同蘇木訴說往事,是深宮寂寥、人人戴著面具,心事無處可說?不管怎樣,有人願意傾听,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舒娘比我幸運,有對疼愛她的父母親,依著她的心意,將她嫁與心上人,至今成親二十余載,夫妻鶼鰈情深、和樂圓滿。

「而我一紙皇令嫁與帝王家,原是無情無意的,但處著處著也處出感情,總覺得人生嘛,哪有那麼多情情愛愛的,義務責任才是重要。」

可最終還是愛上了,她想過倘若沒有愛上,是否就不會傷得那樣深刻。

「我是這麼認為的,可眼看你師父竟然一年年、一天天堅持著無謂的堅持,許是女子活得不易,更容易向這世間妥協吧,蘇葉把所有精力全用在醫術上了,舒娘為表哥擔心,讓我想辦法牽姻緣線,可知,你師父怎地反應?」

皇後娘娘看著他的眉眼,凝視他的表情,她想,有一點點明白了,明白自己為何選擇向他吐露心事。是因為安心吧,因為他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他跑來警告我,我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啊,他居然一掌拍上桌面、撂下狠話,讓我別多管閑事,他說自己不只是醫者,也挺擅長用毒。

「是活生生的恐嚇,如果我性子壞上幾分,肯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但我沒有,因為……感動,感動他對感情的執著,天底下三妻四妾的男子多得是,有幾個人像他那樣,堅持著一份不可能的堅持……」

蘇木很難想像,師父曾經是個風流倜儻、斯文溫柔的男子,想起他的酒肚和紅鼻子,唉……肝郁啊,他得試試把藥方制成丸,哄著師父吞下去。

胡思亂想間,下人來報,說大皇子、二皇子來請安。

蘇木直覺站到皇後娘娘身後,不久兩名男子一前一後走進來。

走在前頭是皇後所出的二皇子燕瑀,五官普普,身材圓潤,一雙眼楮帶著暴戾邪氣,他一進門便對上蘇木,打量過幾眼後不屑地撇開目光。

走在後頭的是大皇子燕幀,比燕瑀大一歲,略高,方頭大耳,抿唇繃臉,看起來有些嚴肅,但見到皇後那刻,眼底不自禁地流露出孺慕之情。

「給母後請安。」兩人異口同聲。

燕幀上前,細細觀察皇後臉色。「听聞宮人道,母後今晨不舒服?」

燕瑀眉心攏起,不屑輕哼,要他來討好?小人!般不清楚誰才是母後所出?

「老毛病了。今兒個太傅沒生氣吧?」她拉起燕幀的手,臉上有些擔心。

昨日燕瑀拉燕幀逃課,太傅上告皇帝,燕瑀把事全往燕幀頭上推,燕幀吃足悶虧卻一語不發,任由皇上發落。

皇後擔心太傅斥責,昨兒個悄悄地命敏姑姑送禮到太傅那里,沒想關太傅性情耿直,把禮退回來,還讓人傳了一句「慈母多敗兒」。

「太傅罰了,讓兒臣抄書三十遍,沒事,熬兩宿就能寫完。」燕幀磊落,絲毫不見委屈。

燕瑀卻大翻白眼,裝啥好人,成天賣乖,難怪母後偏心到他身上。

見燕瑀不以為然,皇後連斥責他的心思都沒有,她心知肚明要是再多說上兩句,暗地里他必定從幀兒身上找補,一句嫡庶之別就讓幀兒受盡委屈。

「別熬得太晚,我讓人做夜宵給你送去。」皇後道。

燕幀一听,笑彎眉眼,嚴肅的臉龐瞬間柔和。

他最喜歡母後了,小時候母後常把他抱在膝上,逐字逐句給他念書,還模著他的頭,慢慢教導他為人處世的道理。

生母身分低賤,他在後宮備受冷落,直到五歲生母病逝,他被送到母後膝前,母後待他極好,她的疼惜不摻半點虛假,這樣的母後成了支撐他的最大力量。

小時候他常因為弟弟受盡委屈,一回燕瑀將宮女推入湖中,撈上來時已剩半條命,燕瑀不敢承認,就把事賴到他身上,父皇大怒,命他跪在雪地里。

他不服、他憤恨,他指天為誓,道︰「倘若是我推人入湖,必教我……」

母後來了,及時掩住他的嘴巴,捧起他的臉,抹掉臉上結成冰珠子的眼淚,然後說︰「心意若誠什麼都不必說,心意虛偽才需要發誓,不是你做的,便是髒水潑你一身也污不了你的心。」

母後沒向父皇說情,卻靜靜地陪著跪在他身旁,母後把他的手裹在掌心,讓自己靠在她懷里,他永遠記得那天,母後的手很冰卻很柔軟,記得母後身上傳來淡淡馨香,一點一滴將他滿月復憤然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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