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妻嫁臨 第28頁

他是心里酸呀!

「再強也敵不過山里的風雨大,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回我們潛伏在牛肚山,當時大雪直落,把我們凍得四肢都僵硬了,是田副將派兵來支援才把我們從雪堆里挖出來,那時的冷我記憶猶新。」他以為他活不下去了,四處白茫茫一片。

田副將因為那次戰役,升為五品的懷化郎將。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最多五天一次休沐,一次兩天假總成了吧!別再煩我了,我們在衛所的處境你又不是不清楚,衛所原來的那些人可不滿意我們佔了他們的肥缺。」時有小辨模的沖突,幸好還不到見血的地步。

原本人家等著升官發財,從小兵一步步往上爬,終于要輪到他們,誰知看好的位置被人從眼前搶走,那種恨呀怨啊、失落的,任誰也不好受,找著機會便要搶回來。

「又鬧事了?」他們已經夠低調了,不主動挑事,盡量維持營里的紀律,這樣還容不下嗎?

蕭景峰很清楚他們是外來者,和當地的兵格格不入,但都是領朝廷的軍餉,為朝廷效力,何須分南方人、北方人,吃慣米食的他們還不是照樣吃大餅、窩窩頭,沒人喊苦。

「還好,這事不歸我管,就讓上頭那位指揮使去焦頭爛額,是他的人先挑起的。」陳達生語氣吊兒郎當,當兵當久了都有股兵痞子的流里流氣,見事不出手,袖手旁觀。

「我們也不能完全不理,小事不管易成大禍,若是自己人先亂起來,還不給風國的人有趁虛而入的機會。」他擔心阿骨烈的去向,一日不出現他便一日無法安心。

「得了,我記下了,你也別嘮叨了,看好自個兒的妻女,還有……你的鼻子。」看到明顯的牙印,他又想笑了,誰家婆娘的牙口這麼好,別的地方不咬專咬這地方。

腫著紅鼻頭,蕩景峰沒有被咬的惱怒,反而一個勁的笑。「不疼,小事,景娘鬧小性子。」

「是喔!她咬下你一塊肉你也不疼,還一副樂瘋的樣子,你瞧你從走進來後傻笑幾回了,連我看了都替你汗顏。」他簡直快飛起來了,逢人便說——

「我女兒多討人喜歡,小小的臉蛋大大的琉璃眼珠,水汪汪的像會說話似,一張小嘴涂了胭脂一般,潤紅潤紅的,又白又女敕的小娃兒特別惹人愛……」

他的女兒天下無雙,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可人的孩子。

瞧瞧,這會兒又說起來了。

「夠了,別再提你老婆女兒了,你無時無刻的講,听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有妻有女很了不起嗎?」

不過也許他也該正正經經討個媳婦,別指望別人的兒女為他送終。

陳達生有個妹妹叫陳玉蓮,帶了一兒一女回娘家長住,他就想這輩子可能沒兒女命,外甥、外甥女也不是外人,等他們長大了總會孝順對他倆好的親舅舅,他死也能瞑目。

可是人不相處不知道好壞,一個七歲,一個十歲,居然學他們的娘心性高,好逸惡勞,虛菜心重,吃要吃好的,用要用好的,還不肯與人重樣,大的小的只會伸手要銀子。

有時想想真是不值得,為什麼要接他們回來,自個兒一人飽全家飽有什麼不好,偏要自找麻煩。

說到妻子女兒,蕭景峰有一肚子可講,可是隨即又想到一件極重要的事得解決。「鎮撫大人,有件事要與你商量一下。」

「借錢免談。」他自己就窮得鬼見了都怕。

他一愕,「我都還沒開口呢!」

還說是兄弟,這人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幾時這麼低聲下氣過,前幾天還听你咕噥著手邊的銀子不夠,我還能猜不到嗎?」他耳朵可尖了,對這種事听得最仔細,唯恐人家跟他說兄弟有通財之義。

「那你借不借?」

「沒錢。」他表面風光,底子早就空了。

陳家在京城是大家族,世家中的世家,不過樹大有枯枝,陳達生的曾祖父是嫡系中的三子,分家後成了旁系,祖父也非嫡長,再分出去便是旁系的旁系,到了他爹那一代,還是晚了人家一步,排行老二,越分越遠了。

嫡系很有錢,良田千頃,莊子、鋪子多到數不清,面錢數到手軟,可是一代代分出去的旁系子孫卻是越來越窮,陳達生的家境還算好的,是旁系中的嫡系,多受照料。

而他也是因為這層關系才得以入伍混前程,靠著自家人的提攜,三、五年後少說能混個四品官當當。

「你怎會沒錢,你一個月軍餉二十兩,還有各種津貼,怎會鬧窮?」他又不用養家,賺的都是他一人花用。

陳達生沒好氣的瞪人。「我不用吃吃喝喝,听個小曲,包個花娘樂樂,你想憋死我不成。」

「一點也沒有?」蕭景峰不信的再問。

「我還想找你借呢!」他最老實了,很少見他花用銀子。

「這……我缺錢怎麼辦?」他應答景娘的宅子沒著落,這下還真是沒臉見人了。

病急亂投醫,問一個窮人如何來錢,他是傻了嗎?有錢他不會自己賺。「你去找神醫吧!說不定他有銀子。」

陳達生也是個傻的,隨口一指,他想都當上神醫了,肯定有人捧大筆銀子上門求醫,賺得盆滿缽溢。

但沒想到他誤打誤撞說對了,周璟玉的確是有錢的主兒,隨手一拿就是一把銀票,一張面額是千兩銀子。

他看診是看心情的,不是每個人都肯出手,看順眼的不來求他也醫,而眼高手低、裝腔作勢的,奉上千兩黃金他也不點頭。

他在軍營當軍醫不是想展現醫者的仁心,而是這里會有很多傷患讓他練刀,增進醫術,閑來沒事還能在要死不活的戰俘身上種毒,看他們能活多久,毒發時又是何種神態。

「誰找我?」

說人人到,周璟玉瀟灑自若的走進來,身後一個小兵背著藥箱跟著他,他神情閑逸,風流自得。

「我。」蕭景峰上前一迎。

「看你的鼻子?」他輕睞一眼,嘴角似是看笑話的彎起,語氣中溢露出一絲「你娛樂了我」的惡笑。

「借錢。」說過一次後,第二位再開口就流暢多了,沒有窘然不自在。

「不借。」

「為什麼不借?」總有個理由。

「為什麼要借?」銀子是他的,要不要散財看他樂不樂意。

蕭景峰被問倒了,別人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哪能說借就借。「我需要一筆銀子。」

「什麼時候還?」有借有還。

「這……」他能說兩年後嗎?

面如冠玉的周璟玉冷嗤一笑,「喔!是我說錯了,怎麼會問你幾時還呢!應該說你一輩子也還不起,還不如去小倌樓賣來錢多,只是你這把年紀了想必也賣不到什麼好價錢,頂多伺候徐娘半老的深閨怨婦。」

「璟玉,你這話刻薄了。」知道他嘴毒,吐口痰能毒死一池魚,可對自家人何苦開口不饒人。

「我說的正是他的處境,既要掛念老家的爹娘,又放不下和離的前妻,他一人分身乏術,想要兩邊顧全談何容易,勢必要放手一邊。」就像兩手各被人拉住,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讓他無所適從。

「周神醫有何高見?」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你先說說你要銀子做什麼?」若是說得他高興,也許他會考慮做件好事,修福來世積積德。

這一世是壞底了,修不成菩薩。

蕭景峰將買宅子一事又說了一遍。「我只是想將他們母子安置好,別留在那種荒涼的地方。」

「你問過她了嗎?」自作主張。

還用得著說嗎?蕭景峰的表情已經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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