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知道,那藥一共有十瓶,說是提煉極難,父皇自己留下一瓶,賞給葉貴妃一瓶,我一瓶,老三一瓶,其余的給了太醫院收藏。」
聞言,她黑眸一亮,「三皇子也有一瓶?」
「是啊,父皇說他整天打打殺殺的,給他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落夕心頭涌動異樣情緒,眼角余光偷偷觀望著司空曜。送藥來的人會是他嗎?若不是,又還會有誰堅持送藥不留名呢?
正在偷看,冷不防司空曜的眼神也看向她的方向,兩個人一對視,他立刻月兌口問︰「落夕公主是不是也要點首曲子啊?」
「唔,君請隨意。」她含糊地說,也不知道該答什麼。
皺皺眉,司空曜將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面前的酒杯,解開衣襟,長身而起,豪放地一甩頭。「好,那我就唱一曲!」
他擊箸而歌,「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泵居處本無郎。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下面听的人大多數都只是呆呆地听,或者拍手叫好,唯獨司空政听到弟弟唱的曲詞,暗暗地幽沉了目光。
司空明雖然年紀小,但讀的書最多,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三哥為什麼唱這首詩?那個神女天涯原是夢說的是誰啊?」
「多嘴!」司空曜夾起一個丸子隨手丟到他碗里,「听你的曲子,哪有那麼多問題?」
眾人都笑了,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就是落夕也只是用手絹掩著嘴唇,和眾人一起輕輕地笑出了聲。
太子暗暗地留意了一陣三弟,然後拍了拍落夕的手,示意她跟著自己出來。
落夕悄悄離席,走出了門,就听太子溫柔地低聲問︰「上次我請你幫我做的那件東西,做好了嗎?」
「好了。」她從袖子中拿出一件已經編織好的玉墜穗子。
接過來看了一眼,太子又送還到她手上,臉上甚至沒有一絲笑容,眼波中更蕩漾起一片惆悵的顏色,「可惜這東西現在暫時用不上,辛苦你了。」
「怎麼?做得不好嗎?」落夕疑惑。
「不在你,而是我要送的那個人……現在不在這里,可能送不到她手上了。」
「現在送不到,可以以後再送啊。」她單純地回答,「那人離去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但願吧,我只怕她是不肯回來了。」苦笑一聲,司空政抬起手輕輕模了模她的臉頰,「落夕,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年紀小卻如此善體人意,將來娶到你的那個男子,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太子哥哥別開我玩笑了。」落夕難得用了「哥哥」這樣親匿的稱呼,她低下頭,「我的婚事只能憑父皇做主。」
「這就是我們身在皇家的悲哀,是嗎?無法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只能任人擺布。」他再嘆了口氣。「算了,這麼大喜的日子,你先回去和他們慶祝吧,別掃了三弟的興致,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太子哥哥慢走。」她躬身送別,直到太子走出了她的視線,身後才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別看了,人早就走了。」
她詫異地轉頭,就看到司空曜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位置。
「你怎麼沒在里面?」她隨口問,不解于他的眼神和臉色為什麼會那麼陰沉。
「因為我很好奇啊,好奇你和太子在外面嘰嘰咕咕地說什麼小秘密。」他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手上的穗子,「怎麼,有親手做的東西要送給太子,結果人家沒有收?」
「不是……」她遲疑了一下,想說是太子拜托自己做的,但是太子離開時那樣憂傷的表情,似乎又預示著在這個穗子背後的故事並不是那麼適宜公開談論,所以她只是囁嚅了聲,終究沒有說。
「人家是太子,想要什麼東西都可以得到,你想用這個小小的穗子就拴住他的心,只怕想得太簡單了吧?」司空曜的語氣越來越古怪。
「你說什麼?」落夕也察覺到他語氣中那股濃濃的敵意,這種敵意甚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
「你已經是父皇心中的寶貝了。為什麼還要打太子的主意?」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的小臉也開始繃起,「三皇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你要給我安這樣奇怪的罪名?」
「奇怪的罪名?哼,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國家里送對方扇墜子就是定情的表示嗎?你剛才送給太子的是什麼?」
「那不是我送給太子的。」落夕漲紅了小瞼,「那是太子拜托我做的。」
「是啊,拜托你做了送給他,但是他卻反悔不想要了,只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別人。落夕公主,好歹你是父皇名義上的女兒,與我們兄妹相稱,太子妃這個位置就不要惦記了,父皇肯定會為你找一個金龜婿的!」
這幾句話說得又刻薄又惡毒,快得根本不容人插嘴,落夕在他的語速中臉色由紅轉白,驀然間青白著臉用力一轉身,快速向遠處走。
司空曜呆了呆,幾步追上去,攔在她面前恨聲吼,「我還沒有和你說完話,你不許走!」
「你想說就說,根本不顧別人的感受,我卻不是任你數落的宮女,我不想听就不听!」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堅決強硬,但這樣的態度卻更加激怒了司空曜,他的雙手像鐵鉗一樣將她的手臂緊緊禁錮住,「你今日必須听我的話!」說著就將她拖拽回寢宮門口。
掙扎中,落夕衣袖中有件東西掉落出來,他低頭一看,竟然是塊雪白的男用絹帕,不知為什麼,一瞬間他更加惱火,撿起那方帕子就丟向旁邊的荷花池。「這種給男人做的東西居然還敢貼身收藏,要不要臉?」
「你!」落夕憤怒地雙眸含淚,瞪了他一眼,這一眼中不僅有憤怒,還有苦難以言說的幽怨,她奔跑著追向快要掉到荷花池里的手帕。
司空曜發現她已經瀕臨危險的池邊,急忙驚喝,「你站住!前面危險!」
但是她不管不顧地只是狂奔,池邊石頭的青苔一滑,整個人就完全栽進荷花池水深處。
司空曜雖然緊緊跟上想抓住她,奈何卻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了下去。
听到聲息趕來的太監宮娥們看到落夕公主墜湖,三皇子站在池邊,都嚇得魂魄全飛,有懂水性的太監立刻跳入水中,拚命地將人救上岸。
當聞訊趕來的皇帝和眾多嬪妃以及太子來到荷花池邊時,落夕的臉色已經比紙還要慘白,急促地呼吸和咳嗽,太醫在旁邊把脈後稟報,「萬歲,公主嗆了水,又受了風寒,前日之病還沒有痊愈,只怕這下要出大事!」
「還不趕快抬公主回宮去休息!開藥方,讓公主趕快暍姜湯,該吃的藥一個都不能少!」皇上胡亂揮著手,又急又氣。「好好的給三皇子過生日,公主怎麼會掉落到荷花池里去的?」
罷才目睹落夕墜湖的那些宮女太監都面面相覷,不敢亂說。
忽然間,司空曜越眾而出,挺直脊梁冷冰冰地說︰「是兒臣推她下去的!」
「什麼?」不僅皇帝大驚,連葉貴妃、太子等所有人都驚呆住了。
司空政忙道︰「三弟,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咬咬唇,司空曜的臉色同樣難看,「我和她一言不合,就順手推她下去,我向來不喜歡她,她有今日也是自食惡果。」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打在他臉上,揮掌的人正是皇帝,只見他氣得手腳發顫,罵道︰「逆子!居然對你妹妹也敢下這樣的毒手!賓回寢宮去,如果落夕有個三長兩短,就拿你的命來抵!就是她僥幸活過來了,你也別想能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