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師 第36頁

所以那時才會老找她麻煩,看她不順眼,一逮到機會便冷嘲熱諷,不能同門相殘就言語攻擊吧,至少心里平衡些。

那是擔心她生性偏激,走歪路為亂人間,特地看緊她以防萬一好嗎?

「他很高興甩掉我這個快吃垮他家底的大包袱,你沒瞧見他一把我扔下後走得多急,腳下輕快到幾乎是用飄的。」

她還不清楚師父嗎?當他終于發現這個徒弟掌控不了,術式方面又高出他很多,他已經教無可教,索性放牛吃草,將牛趕到另一片草地,他樂得甩手看風景。

加上她又特別能吃,招鬼攬妖的本事也嚇得他夜不成眠,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定會有麻煩,而不想讓人發現他行蹤的師父只好趕緊扔開惹禍精,將燙手山芋丟給別人。

「放心,我不怕你吃。」他累積了不少私產。

她一笑,笑靨嫵媚,由骨子透出的誘人。「二師兄,你說哪個皇子會登上大位?師父只告訴你一人太偏心。」

他笑而不答。

曲款兒還想再追問,馬車外突然傳來敲車板和石頭的聲音,迫使她暫時放下心中懸而未解的謎團。

「小師姐,不醒師佷問他可不可以出來透透氣,丹爐的氣味快燻死他了。」可憐的白不醒,一臉憔悴,比他們初見他時還邋遢,都瘦出一把骨頭,快要人如其名長眠不醒了。

彈了彈縴指,她面無表情。「不行。」

「可他真的很狼狽,一副快掛了的模樣,教人見了于心不忍。」他懷疑白不醒能不能活到重見天日的那一日。

「不忍心就去陪他,師父應該也教過你如何煉丹,我把你丟進去做伴。」省得在她耳邊聒噪。

石頭一听,驚得直搖頭。「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進去,小師姐,我不替他求情了。」

同情是好事,但一起受苦絕對不成,他不想變成白不醒那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可怖樣子。

「嗯哼,當我不曉得他酒癮犯了又想討酒喝嗎?我要的丹藥他沒煉出來前就給我在里頭老實的待著,大功告成那一天陳年老甕讓他喝到吐。」夠誘人的珥,饞死他。

煉丹爐的火不能停,九千九百九十九種靈材陸續加入,以萬年龜丹為底煉制丹丸,而這工程在行進中的馬車內肯定不行,地方狹小又搖搖晃晃,丹爐不穩定便制不出好丹。

因此曲款兒在獨立的馬車內結出個結界,將靈材、食物、水和換洗衣物,以及煉丹人丟進結界內,讓他在里面專心煉丹,不受外界的干擾。

對于無酒不歡的白不醒而言這可是苦差事,他淡得嘴巴里都沒味了,苦哈哈的求爺爺告女乃女乃,希望有人能給他一口酒喝。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他長久以來的紅鼻子不見了,原本紅通通的酒糟鼻與常人無異,不紅了。

「快入城了,收拾收拾,你的發有點亂了。」一把不知從哪冒出的梳子落在宮仲秋手上,一手梳,一手挽發的為她梳了個好整理的懶人髻,一支嵌白玉點翠石榴花金簪插在發上。

「又不是沒來過京城,瞧你緊張的……」素腕一掀車簾子往外瞧,原本漫不經心的曲款兒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視線不離芙蓉玉顏,她面上稍有的細微變化他都看在眼里。

「你沒瞧見嗎?」她指著京城上方黑壓壓的天空。

爆仲秋遠眺越離越近的皇城,心中百感交集。「要下雨了,得準備雨具,小心別淋了雨著涼。」

「你是睜眼瞎子呀!那不是凝雨而聚的烏雲,那是大寒皇朝境內的冤鬼怨靈齊聚在一起的怨氣。」居然有這麼多,將整座京城蓋住,完全遮蔽了天日。

「你說這是怨氣?!」那黑成一片的雲?

爆仲秋很想不信,他眼中所見的就是綿延至天際的烏雲,厚雲低壓得像要落下雨水了,可是雲雖濃卻遲遲無雨,讓他不信也難。

「沒錯,沖天怨氣,還有戰死士兵的魂魄,已然成了貴兵,他們在京城上空徘徊盤旋,似乎在等待什麼。」他們互相推擠著,好像有美味苛扣的食物在下面等著他們大快朵頤。

「難道是皇上?」他一驚。

「要入了城才知,我覺得不太妙。」曲款兒坐正了身子,她咬破了手指在空無一字的符紙上以血書咒。

寧可是庸人自擾而不要措手不及,有備無患。

「你……」他不喜歡見到她流血,那一回見她大口嘔出鮮血,他心痛得胸口快要撕裂,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讓她為了接下那人的攻擊而重創內腑。

「一人一張帶在身上,怨靈們不敢近身。」

第10章(1)

京城的城牆一樣高聳地讓人感覺到百年老城的沉重感,鐵色的城門有多少歷史,在此訴說故事。

一入城,迎面而來的是沉悶的壓迫感。

一向繁華的街道居然空蕩蕩的,冷冷清清的沒幾人在街上行走,一間一間的鋪子雖然開著,卻門可羅雀。

街上百姓少,士兵多,一隊一隊的城中守衛來回巡視,臉上是全無生氣的死寂,面色如鐵般僵硬無比。「尚青,回宰相府。」

「是的,大人。」

「相爺在皇宮?」

「外公在宮內?」

回到宰相府的宮仲秋與曲款兒面面相覷,有種腳踩不到地的恍惚感,乍然而至的消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轟得人措手不及,感覺腦子忽然是空的,找不出一句該說的話,喉頭澀澀地好不舒服。

之前他們想過無數的可能性,宋東璣也許被關在水牢里、囚禁暗室,有人看守的高閣、上了鎖的小院子,甚至是水井下打了座密室藏于地底,或是魔獸的聚集處,反正絕對是危險至極的地方。

他們也設想過各種搭救方式,想著要怎麼模擬地形、安排救人後的撤退路線,誰主攻,誰斷後,要用多少霹靂彈,轟天符咒得幾張猜夠用,傷藥和後補人員得湊齊。

他們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沙盤演練,絞盡腦汁的盤算再盤算,幾乎是夜不成眠的想著如何救人,心中再無旁事,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出宋東璣,讓他不在敵人手中受盡折磨。

可是此時卻得到令人錯愕的答案,讓宮仲秋和曲款兒心中情緒可說是相當復雜。

不過宮仲秋的政治觀較為敏銳,聞一能知十,他目光一閃,立即聯想到一件驚天大事。

「想讓身為一國之相的外祖父寫下禪位詔書?!」

不流血政變,這是最快也是最萬無一失的計謀,皇上親自讓賢,繼任者毫無疑問是天授君主。

「不錯,你的反應非常快,是個適合做官的聰明孩子,如今朝堂上出現預料以外的變動,相信不久後將面對更大的風險,此劫怕是逃不過。」這些孩子還年輕,不該遭此劫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生在世豈能一生平順,總有些起起伏伏的波浪。」大浪打來,揚帆破浪,在風雨中迎向那最高的浪頭,最終征服它。

「就怕這風浪人力招架不住,一個失足便是萬劫不復,謹之、慎之。」白發、白眉、白胡子的長者語重心長,每說出的一句都彷佛帶著千斤重量,蒼涼的聲音中滿是悲痛。

「皇宮內的情形如何?剛回京尚未了解通盤局勢,只知幾路人馬有圍城的趨勢。」他們也在觀望、等待一擊必中的機會,不白白浪費隱藏數年來的實力。

「皇上病重,皇後遭到軟禁,太子嘛……目前危在旦夕,屬于他的那顆星晦暗不明。」

皇上病重?

怕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一旦皇上重病不能親政,太子一派就成了人人想拉下馬的箭靶,先控制了皇後的行動使其後繼無力,再一個一個拔除其黨羽,剪去羽翼,四面楚歌的太子便難以殺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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