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終卷‧夫榮妻更貴(下) 第8頁

她始終不明白,她與姊姊出生不過相差片刻,她們的面容、嗓音、身材一般無二,怎地際遇天差地遠?

從小姊姊讓爹娘捧在掌心呵護,自己卻是時時受斥痛責,姊姊踫上姊夫這樣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她卻總是遇到短命鬼,不公平啊……她明明比姊姊聰明,比姊姊果敢堅強,也比姊姊勇于爭取,為什麼她的命運,就是同姊姊差那麼多?

家門不幸,爹爹投錯主子,害江家破敗,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己毀,再無幸福機會,卻沒想到三皇子半途救下自己,將她送往將軍府。

多好,她終于走向夢想中的男人身邊,她以為,自己的一生將要改變,以為上蒼終于看見她,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她努力模仿姊姊的一言一行,她按捺本性,盡力演出溫柔細致的性子,她不敢僭越、不敢逾矩,她想用溫情慢慢融化齊靳的心,就像姊姊當年對他做的一樣,而終有一天,他也會愛上她,像愛上姊姊那般。

別的沒有,她有得是耐心,她相信滴水穿石,既然上天把機會送到她手中,她便盡全力把握。

可是他受傷了,受傷的他暴怒不己,他把自己關在古柏居,誰都不肯見,連她拿齊湘當借口都無法近他的身,然後皇帝橫插一腳,賜婚懷恩公主,她明明打听到他上折子拒絕婚事的,誰知到最後,黎育清依然成為將軍夫人。

本以為一個強塞進府的夫人,不會受看重,要治她,多得是機會。

但她錯了,事情和她料想的不同,黎育清和齊靳……他們之間必定有些什麼。

眼看自暴自棄的齊靳開始醫治雙腳、振作起來,眼看齊湘的心漸漸向黎育清靠攏、將自己的挑唆置于腦後,眼看他們一家子越過越和樂,她開始害怕了,害怕自己只能當一輩子的「蓉姑娘」。

這兩年,她能做的事都做全了,明里暗地的手段,多到連自己都觸目驚心,卻還是改變不了局面。

她三番兩次變著法子向黎育清暗示,自己與齊靳有情愫,她動作大到連下人們也看得出,她指望著黎育清同齊靳大鬧一場,讓齊靳親眼見到黎育清的妒忌,沒想到她這麼沉得住氣,始終不動如山。

她惡意挑唆齊湘與黎育清生分,齊湘沒教自己失望,言語間諸多挑釁,偏她無視,一心一意對待齊湘,令齊湘心意漸轉。

越等她越心急,眼見自己己經二十好幾,年華不再、青春消逝,還能得誰憐惜?現在機會終于來了,她必須好好把握,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在齊靳身邊佔穩位置。

「那就按照計劃,三日後,自會有人領著你上馬車。青松樓里,你上下打點好,找個借口,別讓事情傳出去。」

這事瞞不過眼線,卻得滿著清兒,一來,這番隱瞞,讓偷香行徑更有說服力。二來,若讓清兒知道自己以身為餌,肯定又急又氣,回來非要逼他背個上百遍——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他不願意她再操心了,為幫他掌家、幫他安置弟兄,還為討得湘兒歡心,她己經忙得暈頭轉向。

幾次見她累得想倒頭就睡,卻還是濃茶下肚、強打起精神,硬撐著把事情一一處理完。

餅度忙碌讓她成日里懨懶的,吃不下、睡不熟,一點聲響就從夢里驚醒,幾次想讓周譯過來幫她號脈,她總笑著推拒道︰「哪有那麼嬌貴,待年關過去,該忙的事做完,自然就成天吃飽睡、睡飽吃,啥事都推到一邊去。」年關……是啊,快過年了,待她把迎來送往的禮備下,該走的人家串串門子,莊園鋪子的帳給折騰好,而他也清理完這妝糟心事,就尋個時間,真帶她們母女到莊子上去泡溫泉,放松放松。

想到清兒,忍不住地,他眼底盛滿溫柔。

曾蓉蓉見狀,還以為那笑是沖著自己來的,低下頭,無限嬌羞。「我明白,我會安排好的。」

「若需要什麼東西,盡避轉告佘管事,他會幫你備下。」

「好。」應下話後,她眼楮一眨不眨對上齊靳的臉,柔聲問︰「姊夫,雪兒可以問你一句話嗎?」他皺眉,怎麼可以自稱雪兒?難道不怕身分暴露,連累旁人?他不悅,卻還是道︰「問。」

「你心里還念著姊姊嗎?」

齊靳因她的話一怔,垂下眼。

還念著嗎?他己經很久不再想起江雲,他不是個薄幸的人,但江雲的身影隨著光陰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兒那張鮮明的燦爛笑臉,不自覺地,他因她而喜而樂而歡顏無數,因她的珍惜,亦珍惜了自己,他的心被她佔得滿滿,再無佘地可擺入舊時身影。

齊鏞問︰「你家清丫頭會不會時刻鬧你,問你心里孰輕孰重?」他沒回答齊鏞這問題,卻轉過身問清兒,「你會在意夫婿心里存了另一名女子嗎?」他用的足假設口吻,她卻笑著把話給說明白。

「將軍指的是江雲姊姊吧?說實話,起初會的,那時常常擔心你眼里、心里擺的全是前塵往事,再也放不下自己,可後來就想開了。」他追問,「想開什麼?」

「人的一生總有許多抹除不去的際遇,我否認那些,便也同時否認了你,因為我認識的齊靳,便是由那些遭遇,一點一點堆積形塑出來的。我與其把心思放在舊事上,不如花點腦子,想著如何與你共創新故事,畢竟我比江雲姊姊幸運得多,她擁有的只是過去,而掌握在我手中的,是數也數不盡的現在與未來。」一篇話,他豁然開朗。

齊靳摟她入懷,下巴靠著她的頭頂,展開眉眼對她輕言道︰「雲兒是我的妻子,她為我生下湘兒,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在不在我的心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己經在我的生命里留下痕跡。」齊靳這番話是順著黎育清的話給歸結出來的,但傳進曾蓉蓉耳里,卻成了希冀。

她把那話做出一番新解釋︰盡避他待黎育清特殊,依然把姊姊擺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即使清楚可能犯下欺君之罪,他依然收留自己、義無反顧。

這個解釋讓她冷卻的心重新溫熱起來。

上前一步,她拽緊齊靳的衣袖,想對他說︰「如果你還念著姊姊,那麼把我當成姊姊吧,我會用全部的力氣愛你,像姊姊待你那樣。」可她的話還來不及出口,齊湘一聲大喊自背後傳來——「爹爹、蓉姨!」

听見女兒的聲音,齊靳無心計較曾蓉蓉的失信,他轉過身,看見女兒領著兩個小女娃兒進屋。

「帶朋友回來?」

「嗯,我讓娘幫她們一個忙,娘說今兒個就讓她們留在我屋子里住下,令我好生招待。」說話間,齊湘視線在一臉坦然的父親以及滿臉赧紅的蓉姨之間流轉,心底生起狐疑。

蓉姨這是在做什麼?那樣拽住爹爹的衣袖、那樣的羞澀靦腆、那樣的欲語還休,難不成她對爹爹狠狠敲了幾下。她腦子轉得飛快,一時間許多撲朔迷離的答案全數涌了上來。

難道是因為蓉姨對爹爹有想法,才會在背地里處處說繼母的壞話?念頭興起,她看向蓉姨的眼神中多出幾分探究。

齊靳沒女兒那樣多的小心思,他蹲,將齊湘抱起來,這是黎育清教他的,教他如何成為一個好父親。

她說︰「你得讓女兒知道你疼她呀。」至于疼她的第一步,就是要時常抱抱她、摟摟她、夸夸她。他照做了,然後不知不覺間,父女之間親近不少。「今兒個在書院里,夫子教些什麼?」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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