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卷二‧誓做將軍妻(下) 第5頁

四哥哥說的對,命運是一個環扣上一個環的,必須步步為營、步步算計,否則一旦行差踏錯,再回首己是百年身。

倘若當時萱姨娘別心存怨懲,放過彩蝶一命,她靠著我給她的那筆銀子,早就是自由身了,怎會被賣到楊晉樺身邊,如今成為五姊姊的對頭?

五姊姊說,有一回半夜醒來,發現彩蝶坐在自己床前、把玩著一柄銳利匕首,似乎在想著要從哪里下刀才好,嚇得她連續好幾天沒辦法入睡。

彩蝶卻嬌言巧笑問她︰被人謀害的感覺如何,不大好,是吧?

還說有一回,她命廚房送碗甜粥進屋,才吃一口就嗆辣得咳嗷不止,她想灌幾口茶水好止住咳嗷,不料平時要杯熱茶都不得,那日壺中茶水竟是滾燙不己,她是喝了盆里淨臉的髒水才止下嗆咳。

當她回神時,發覺彩蝶不知何時靠在門邊,對她笑道︰「少女乃女乃該高興,奴婢宅心仁厚,粥里頭下的是辣椒不是砒霜。」在這種狀況下,五姊姊的日子過得憂心忡忡、緊張兮兮。

可這能怨怪彩蝶嗎?是萱姨娘和五姊姊棄她在先、謀命在後,就算她的行徑瘋狂,亦能理解。

五姊姊哭著要與楊晉樺和離,萱姨娘當場鬧騰起來,抓著楊晉樺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罵他是忘恩負義的畜生,罵他豬狗不如,氣得楊晉樺當場甩袖而去,連五姊姊也不理。

萱姨娘不依不饒,硬要爹爹上揚家討說法,這回爹爹沒為五姊姊出頭,只冷聲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前兩日,楊家傳來新消息,說五姊姊發瘋,拿著刀子要砍殺楊晉樺。

我不知道五姊姊是真瘋還是假瘋,倘若是真發瘋,那也是被楊家給連手逼瘋的。

致芬听說這些事,嘆息道︰「人的命運都是自己選擇出來的,誰也不能怨。」是啊,五姊姊若肯安分嫁進楊府,別招惹姚三公子,哪會發生這等事?

如果萱姨娘在東窗事發時拚死護下彩蝶,那麼這個通透伶俐的丫頭,定會成為五姊姊身邊最好的助手,而不是死對頭。

假設五姊姊抵死不肯嫁給楊晉樺,願意選擇去靜安寺,說不定幾年修養心性,會走出另一條坦途。可惜她沒有勇氣吃苦,不願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想著用手段計謀,從別人身上奪取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五哥哥寫信回來,說四哥哥離開東北了,經過情況沒有說得太明白,只用大有斬獲四個字輕輕帶過。

那意思是《大齊志》編得很好,受皇上青睞,還是說,明里暗里,他又替皇上和三皇子鏟除了幾個康黨人士?

我猜想,是後者吧!

四哥哥將來定是人中龍鳳,無庸置疑,當時進京,我還期待他能在五哥哥身邊多加提點,誰知才多久時間,他就去了東北。

我心里有幾分埋怨,致芬卻笑著對我說︰「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所以呢,知不知道天才和笨蛋怎麼劃分的?聰明的人願意隨著變化調整腳步,蠢人只會停在原地大罵老天爺不公平。」所以啊,與其在這里生氣你的回信中只有「安好」、「順利」這種敷衍宇眼,我決定調整自己的做法,當個聰明人。

隨信附上幾頁信紙,你別問我那是什麼東西,我也不是太清楚。

不過致芬說,如果樂意的話,我可以喊它「學習單」,那是種幫助大將軍學習如何寫信的工具,希望它真的能夠幫到你。最後祝大將軍旗開得勝!

小丫頭

信的封口上頭滴著蠟油,在蠟油未干時蓋上一方刻著「小丫頭」的印章,因此齊靳明白,除大將軍印之外還有個小丫頭印。

他喜歡育清喊自己大將軍更勝于喊他世子爺,喊世子爺時,她的口氣淡淡的、帶著一種疏離,但喊大將軍時,她總喜歡喊成「打將窘」,有些調皮、有些可愛,就是小丫頭該有的口吻。

隨著每封信來到的,一定有個裝著滿滿點心的食盒及兩套新裁的衣裳,那衣服扎實保暖,讓他在冷風冽冽的漠北不覺得冰寒,但是這回,她送上的是兩套輕薄透風的涼衫,那是為著他即將起程前往嶺南做的準備吧?

她不僅聰明還很細心,有的時候,他覺得她不像個小丫頭。

上回他突發一問︰「你怎麼會想到向蘇姑娘介紹我是平西大將軍?」她吐吐舌頭,支菩半天後回答,「朝廷給封號不都是這樣,打跑北邊韃靼的,朝廷就封他鎮北大將軍,梁國在西,你打下大梁不叫平西大將軍叫什麼?」這麼說來,她不過是隨口胡說八道,沒想到,事情還真的讓她給料中,朝廷的詔書里,果真封他為「威武平西大將軍」。

當時若不是自己多問上兩句,而她給出合理解釋,他定要以為她是神算,掐指一數就能算出前後三十年。

齊靳打開她附上的「學習單」,從頭到尾飛快看過一遍,笑意忍不住從眼角流到嘴邊,這個小丫頭呵……不管這是蘇致芬的教導,還是小丫頭的異想天開,他都樂意配合,齊靳拿起筆、沾飽墨水,二寫下答案。

建方十五年〈四〉月〈十六〉日,天氣〈晴朗〉。

括號的地方留著空白,讓齊靳在里頭填字,他看完下一句,想了半晌才繼續寫。

今天的心情如何?

答︰還不是太差。

這幾天在忙些什麼?

答︰正依著阿壢和蘇氏給的書冊,訓練士兵打叢林戰。

寫一件令你感到快樂的事。

答︰梁國新君昏庸軟弱,兩國劃分疆界之事,比預期中更早完成,盟約簽定,里頭的條款細項肯定會令聖上龍心大悅,也許皇上願意在賞我「威武平西大將軍」這個封號後,還願意賜下新府第,允許我離開珩親王府,立府別居。

寫完這個,不自覺的愜意浮上眉心,這是長久以來,他希望為江雲做到卻無法做到的事。

對于江雲,齊靳心里頭始終有無數抱歉,他護不了她,也護不了她的家人。

前曰,齊鏞傳來消息,說江雲的父親犯事被罷去官職,事關康黨,證據還是由育岷親手挖掘出來的,證據確鑿,皇上處決起來毫不手軟。

唉,岳父、大舅子終究是不肯听自己的勸告,當初他一再叮嚀,要他們獨善其身,千萬別為升遷、為些許好處投靠康家,他們卻將他的話當成耳邊風,如今東窗事發,便是他再有能耐,也無法可救。

齊鏞很抱歉,他說自己己經盡力了,如今任何人牽涉到康黨,皇帝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是好消息,代表大皇子的地位岌岌可危,而齊鏞的形勢更加穩固,只是齊靳無法不心虛,保不住岳家,他怎對得起過世的江雲?而且,自此往後,自己的女兒再無外祖可以依恃……他是女兒唯一的仰仗,為女兒,他必須牢牢把小丫頭的話給記在腦子里——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有沒有什麼讓你感覺騎傲的事?

答︰新的界碑立下,眼看朝廷送來一批批遷居至此的百姓,他們不疑慮、不猶豫,放下包獄便開始築屋耕地,為著自己的明天勤勉砥礪,邊關一片欣欣向榮。

悄悄地同我說一個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吧!

答︰我曾經在老家樹下埋入一個錦盒,里頭寫著我的志向。

必于這一題,他想很久才緩慢下筆,但最終還是沒有提到錦盒里頭的紙張上寫了什麼內容,因為如今想來,那個志向……很可笑。

想想看,有沒有什麼讓你難過的事,需要分享?〈如果沒有,可以略過〉答︰前幾日,將最後一批死亡的戰士骨灰送回京城,那些人,曾經與我並肩作戰,而今天人永隔,想起他們爹娘親人的哀慟,心很沉。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