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還是新婚日呢,奴婢怎麼好往少爺跟前蹭,可現下……少爺那邊總得有人替他熄熄火,這會兒奴婢就不陪少女乃女乃啦,還希望少女乃女乃花點時間,想想奴婢的話,收斂收斂性子,別再鬧了吧。」羽蝶扯唇輕輕一笑,笑容里帶著濃濃的鄙夷,氣得黎育鳳抓起東西就要往她身上丟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下作娼婦,想和我當姊妹?你去死吧!」黎育鳳怒吼。
羽蝶輕輕一閃的躲過,沒有憤怒,只有滿臉滿眼的笑意,彷佛是看著蟲子在滑不溜丟的缽碗里,拚命劃動六只腳也逃不出去,只要她樂意,一根指頭,便能結束它的性命。
如今兩人易位,黎育鳳再也無法佔盡優勢,而她也不是能任人欺辱的丫頭,日後可以較勁的地方多得是,她可舍不得一下子就把樂趣給玩完了。
她嘆口氣,似笑非笑道︰「少女乃女乃,你的嫁妝己經少得可憐,別再連這點東西都給砸毀,奴婢心里都替你可惜吶。」走出屋外,輕輕帶上門,羽蝶對屋外丫頭說︰「少女乃女乃火氣大得很,你們還是少在她跟前出現,免得遭受池魚之殃。是了,叫守門的小廝警醒點,別讓外頭的野男人模進來,唉,這黎府也是高門大院的,怎麼就……」羽蝶的意思,丫鬟們能不明白?
是啊,誰想伺候這位少女乃女乃,不貞不潔就算,還潑辣得緊,也不想想他們家少爺是何等人物?風流俊朗、才高八斗,曰後可是要當官的呢,哪容得她這般作踐?
羽蝶走後,一個丫頭低聲對旁人說︰「回去睡吧,讓嬤嬤把園子給守緊,免得有人在咱們楊府做那等骯髒事。」另一個膽小的問︰「萬一少女乃女乃要人服侍怎麼辦?」
「黎府不是有陪嫁嗎,要使喚,還怕沒人?」說著就將她給拉走。
這晚,黎育鳳在屋里又發了一頓脾氣,陪嫁的彩玉、彩玲卻沒在跟前服侍,她連想要一口水都喝不得。
她氣得砸門破窗,直到天明,方才曉得彩玉、彩玲這兩個死丫頭,竟然背著自己爬上楊晉樺的床,兩女一男廝混了整夜。
楊晉樺睡到日上三竿,沒有人領黎育鳳去祭拜祖先,也沒人帶她給長輩奉茶,黎育鳳這位新少女乃女乃,前腳才進楊家大門,就沒了立身之地。
楊家花轎剛離開黎府大門,黎品為就差人將楊秀萱拉進屋里,派上兩個人守在屋子外頭,不準任何人進屋。
楊秀萱不知道四老爺有什麼可氣的,該生氣的人是她吧,黎家上下沒有人把鳳兒看在眼里,要知道,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居然長輩們都沒回來,只命人送一點賀禮添妝。
「一點」不是客氣說法,是真的只有一點,她怎不知道黎府老爺們一個個都窮成這樣、又忙成這樣了?她的面子沒了,鳳兒的面子也沒啦,這樣的場面若是話傳出去,她就不信黎府的面子能多好看?
別人給她氣受就算了,誰知連自家佷子也敢給她難堪。
想當初,楊晉樺進黎府來拜見姑姑時,那神情姿態是何等謙卑,哪像今天,一看見府里寥寥無幾的客人,立刻撂臉子給她看。
這些都罷了,想起鳳兒的嫁妝,她就心急火燎,狠狠瞪上黎品為。
這等嫁妝,他居然拿得出手?老太爺、老夫人可以對鳳兒苛刻,總是鳳兒做錯事,失去他們的歡心;四夫人可以听不明白自己的暗示,反正她就個外人;可老爺是當人家爹的呀,他寧可把銀子拿去貼補外頭的女人,也不肯給女兒添添顏面。
望著楊秀萱氣勢凌人的五官,黎品為怒火中燒,她以前的溫柔體貼到哪里去了,自從被人揭穿真面目,她便里子面子全然不顧了?!
真想不透,當年自己怎就迷戀上這個女人,任由她只手遮天,欺凌育岷、育莘和育清,而紹瑜和青舒兩條性命……他愧對她們吶。
案親在離府進京之前找他深談過,將楊秀萱的罪行一一揭露。
看著如山罪證,他無法想象,那樣賢淑溫柔、寬厚大德的一個女人,虛偽面具之下竟是如此蛇蠍心腸?昔日柔情,瞬間消失無影。
案親對他說︰「容她,是為著育鳳、育武、育文著想,只要育文、育武說定親事,就可以安排她住到靜安寺。」幾句話,他理解父親的隱忍,皆是為著黎府名譽著想。
他學父親,硬把這口氣給吞下,他不要求楊秀萱什麼,只希望她安安分分、不要再生事端,雙方都維持住那層薄薄的臉皮,沒想到她連面子都不想要了。
見相公死死盯著自己,她也給不出好臉色。
哼,要氣要恨,誰都沒她有資格,以為擺張臭臉她就得買帳?錯!這恰好給她一個出氣借口。
「老爺這樣看我,是怎麼了嗎?」她口氣尖酸。
「沒面子,丟臉!」黎品為咬牙恨道。
「老爺也這樣認為?是啊,我也這麼想呢,這老太爺、老夫人就罷了,身居朝堂高位嘛,沒空回來送嫁,誰也不敢多話,可幾房老爺就做得太過啦,他們可沒把你這個弟弟看在眼里,四房女兒出嫁,居然沒半個人回來?」
「女兒的面子丟啦,女婿面子也給卸啦,往後要是鳳兒日子過得不好,這要怪誰去?說來說去,他們不就是看不起老爺的官小……」黎品為氣得頭上冒煙,直到現在,她還想挑撥他們自家人?娶到惡妻,簡直是破家敗戶。
「閉嘴!事到如今,你還想挑撥離間,你就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好事!」黎品為氣得將杯子往楊秀萱身上砸去,那個杯子不偏不倚砸到她額頭正中央、劃出一道口子,鮮紅的血絲滲出皮膚、匯聚成珠,滴入眼中。
楊秀萱嚇得噤若寒蟬,一顆心不斷鼓噪。他知道了、老爺知道了,他知道鳳兒和姚松崗的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這事……不能說,一旦說破……自家嫂嫂是什麼貨色,她會不知?那是個外和內銳、再厲害不過的女人,事情揭穿,她會活活把女兒給逼死……對!否認,她要否認到底,只要鳳兒生下楊家長子,再大的事都比不上親骨血重要,而老爺……定會以黎府名聲為要,不會強行將此事掀開。
咬住黎品為的弱點,她挺直肩膀,繃緊牙關說道︰「請教老爺,妾身做錯什麼事?」
「你是不知道,還是以為否認到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炯炯目光瞪住楊秀萱,臉上滿是熊熊怒火。
楊秀萱回眸望他,一臉的平靜,她不斷告訴自己,只要不承認,就沒人能逮到自己。
黎品為冷笑,這個楊秀萱果然不簡單,比他想象中更沉穩,難怪做那麼多壞事還寢食能安,無半分心虛,不怕天、不怕神、不怕根應來敲門……這女人,是他小覷了她!
「我一個內宅婦人能做出什麼大事,老爺何不明示?」她抓準他的心理,讓他再生氣,有些話還是得斟酌幾許。
黎品為咬牙切齒,心底再恨還是得憋忍,這次她猜對了,姚三公子和牛屠戶之子的事,現在還不是挑破說明的好時機,若非黎府仁義,絕不容許後宅髒事盡出,一個姨娘死得不明不白,能算得上什麼大事。
好,他忍下,為育武、育文也為剛出門的育鳳,他留她一命,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會得到該得的報應!
黎品為緊緊盯著她,好半晌,終于將喉間怒火二吞下,他深吸氣,凝聲問︰「管理梅院讓你忙壞了是吧,兒子在外頭做什麼,你半點都不知情?」是因為這個……楊秀萱放松袖中拳頭,吞下緊憋的那口氣,只要不是姚松崗的事,她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