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育岷看她滿臉的盤盤算算,心里有底,這丫頭再不是能夠被欺負的柔弱小可憐了。
「……我本想托阿壢哥哥,在京里置辦一間宅子,四哥哥和五哥哥就不必住在大伯父府里,如果爺爺、女乃女乃願意,也能每搬過去,我听說那里有點擠……」黎育岷微笑,那里雖然擠卻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在于二伯母不消停,大事小事都要拿出來鬧一鬧。
以前在樂梁,祖母很少出門,威嚴在那里擺著,可以管著控著,不至于出大差錯,現在祖母和鄭嬤嬤都忙,不但要經常窮宮陪德貴妃,為著幫爺爺和三皇子,還得經常出門應酬,只能把家務交給母親,這樣一來,二伯母那性子怎能平靜得下來?
何況這次,二伯母同二伯父進京,特地將育秀給捎帶上,就是想替她在京里謀得一樁好婚事,沒想到祖父、祖母非但沒無心思,更不希望在此多事之秋讓育秀摻和進來。
于是讓母親幫忙拘著育秀,不允許她出門,而二伯母人生地不熟,自然沒有人邀她參加宴會。二伯母在府里憋上將近一年,哪里都不能去,眼看育秀馬上要及笄,還談不成婚事,越心急脾氣越大,打罵下人僕婢是小事,成天與母親尋釁,言語刻薄自己和育莘更是常事,育莘在信里抱怨過幾句,清兒就此上心。
「別擔心,等過陣子祖母替六妹妹找到一門親事,二伯母自然會消停。」
「其實這件事也怨不得二伯母,在這一年當中,連三房的哥哥姊姊和柳姨娘屋里的姊姊都說上親事了,六姊姊卻連個影兒都沒有,當母親的,哪能不心急?」她記得,前世,黎育秀說給了齊靳,這世,他們卻沒有半點交集,歷史越走越歧異,黎育清就越安心。
第二十九章扁宗耀祖的育岷(2)
自從黎育鳳嫁進楊家後,她那顆心算是安然擺進肚子里。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上個月發生一件事,讓祖父發上好大一頓脾氣。」
「是六姊姊私自出門,讓大皇子給送回來的事?」這件事,哥哥寫信給她透過訊,大抵是說二伯母沒經過長輩同意,帶著六姊姊出門上香,誰知半路上車子居然壞了,恰好大皇子經過,彬彬有禮的大皇子心善,知道她們是黎府的二夫人和六姑娘,便用自己的馬車送兩人回府。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恰好,誰曉得是不是二伯母一出門就讓人給盯上,馬車好端端的誰搭都沒事,偏偏二夫人出門就壞掉,這當中要說沒什麼貓膩,誰相信?
大皇子把人給送回府,家里能不備禮上門謝個兩句,這一來二往的,大皇子與黎太傅搭成一線的謠言,能不傳得風風火火?
這樣也就算了,誰知道二伯母心大,居然想把女兒嫁到大皇子府里當側妃,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躲都來不及了,她還眼巴巴的想搭上。
祖父發一頓脾氣算是好的,本來還想派輛車將母女倆給送回樂梁,那件事讓二伯母臉上無光,雖不敢在長輩面前發作,逮著下面的人就要火上一場,四哥哥還好,不在京里,五哥哥就是那個躲不掉的倒霉人。
二伯母指桑罵槐,對著下人罵罵咧咧,說不公平,只允許四房同二皇子交好,卻不允許二房與大皇子有交情,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
明眼人怎听不出來,「與二皇子交好」的是誰?那段時日,嚇得五哥哥每天入夜才敢回府。
黎育岷續道︰「這事還沒完,我出京時,大皇子還真派人去探祖父口風,問六妹妹許人沒有。」
「大皇子真看上六姊姊啦?」黎育清驚訝問。
不會吧,二伯母這下肯定得意揚揚,要顆芝麻、天上居然掉下大西瓜?
「哪里是看上,康黨最近被整肅得厲害,大皇子再笨也曉得該轉轉風向,總不能把所有雞蛋全擺在一塊兒,能夠拉攏的自然要大力拉攏,眼下祖父正得聖眷,不光是大皇子,別的皇子也想盡辦法與黎府搭上關系,現在有個現成機會,他怎能放過?」
「所以呢,爺爺怎麼說?真要把六姊姊嫁過去?」
「當然不行,祖父回道,六妹妹自小便定下親事,只等著及笄後成親。」
「這件事若讓二伯母知道,家里肯定又要大鬧一場了。」
「當然,不過有二伯父在,還不至于鬧得太厲害,不過六妹妹的婚事確實得快點定下,否則會有事發生。」黎育岷嘆道,可這般急就章的,怕是尋不到好親家,這回二伯母心急壞事,倘若耽誤六妹妹終身大事,她還有得後悔。
「四哥哥,我擔心五哥哥同二皇子走得近,那人……也是有野心的吧?」
「對,不過二皇子心計不如大皇子,相較與大皇子為伍,倒不如和二皇子交好。」至少他心里算計什麼,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若是五哥哥一個胡涂,真的變成二皇子的心月復,到時候會不會與你、與爺爺、與三皇子對峙?」一個家本該扭成一股繩,現在分靠兩邊,算怎麼回事?
對于黎育清的憂慮,黎育岷育岷感到好笑,用力戳上她的額頭,佯怒道︰「你這是看不起祖父、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育莘?當初是我們讓他去接近二皇子的。」
「可五哥哥那性子,四哥哥比我還清楚,他總用真心與人相交,不擅長爾虞我詐、算計心機,若是他讓二皇子給算計了去不怕一萬,就怕萬_。」
「你會說這等話,是因為不知道過去這一年當中,育莘改變多大,如果你見到現在的他,肯定不會有這層莫須有的擔心,他早非昔日的黎育莘。」說完這個,他喟然,也不明白這是壞是好,環境迫得人早熟,他經歷過一遭,知其中苦澀艱難,眼見育莘如當年的自己舟……想起他那張倔傲、固執的臉龐,慢慢透露出堅毅光芒,也好,男子總是要成長。
黎育清攏起雙眉,不明白他話中所指,只知他言語與齊靳相似,到底是什麼造就出如今的哥哥?
他看見她想追根究底的神情,笑了,久久才說出一句,「剛到京城時,我們都不容易。」
「什麼東西不容易?」
「過去不知道父親有多困難,走這趟京城,方明白父親一人在京城有多不容易。」黎育岷口中的父親是指大伯父黎品方,前些年,他寄名到大房名下,以大伯父、大伯母為父親母親。
黎育清沒插嘴,靜靜听他往下說。
「我們剛到京城時,就有許多人虎視眈眈,祖父可是皇帝最看重的近臣,再度返朝,會掀起什麼波瀾?各方勢力暗潮洶涌,人人都盯著黎府門楣看。育莘初來乍到,對什麼都新奇,拉著我到處看,祖父也不阻攔,甚至刻意讓祖母慫恿我們出門。」
「那時大皇子身邊的人正愁找不到機會給祖父使絆子,偏偏我們這兩只呆頭鵝自個兒撞上去,接連幾次,我們被修理得舌七八糟,有冤無處申,你可以防止自己出錯,卻沒辦法阻止別人來挑釁,我們吃過的虧,認真細數,許多人的一輩子加一加還湊不齊這個數。」
「有一次育莘忍受不住,跑到祖父跟前告狀,祖父捻了捻長須,反問他,‘你打算一輩子躲在我的羽翼下,靠我這個老人來保護?」」
「自那之後,不管踫上什麼事,我們都咬牙吞下,一次兩次三次,我們漸漸琢磨出法子,不但不與人正面沖突,甚至還能反敗為勝,讓那些人硬把暗虧給吞下肚。」那段時日他們同仇敵愾,建立起真正的手足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