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閃過一抹受傷,情緒低落的道︰「這是對你跟孩子的補償,你不要有壓力。」
怎麼可能沒有壓力,他的求和幾度讓她放棄堅持。
不過,她終究還是硬下心腸,靜默不語,低垂著小臉,一雙小手擱在膝上糾纏著,心情連帶受低氣壓影響。
敝她沒心沒肝也好,是自我保護也罷,她曾受過的傷害比起此時他面對的拒絕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心曾被狠狠撕裂,要愈合很難很難,她內心萬分恐懼將來可能再度面臨同樣的事件重演……
餅了幾日,這天娜娜依舊風雨無阻的送來剛出爐的面包,然後又跟她說了一些有關溫家禾的八卦。
娜娜提到溫家禾先前來山上視察的那塊土地,有某位地主涉及土地侵佔問題,受害者是鎮上的大好人劉媽媽,溫家禾受劉媽媽所托出面跟那位地主斡旋爭取,堅持不歸還土地就法院見,他也已經收集好資料準備打官司,那位地主大概自知理虧,後來支付三百萬元給劉媽媽買下畸零地,這件事情才和平落幕。
諸如此類幫居民解決法律大小問題的善行不勝枚舉,另外他還閑來無事加入鎮上義工隊替小鎮做事。很顯然,溫家禾見籠絡不了她,轉而籠絡鎮上的人,現在大家爭相替他說好話。
這男人表面上看似善良無害,其實內心富有謀略,他在山上定居不過三個禮拜,就已經獲得多數居民的擁戴,管晴真想建議他干脆出面競選下一任鎮長好了,要不好人好事代表也行。
第11章(2)
山上天氣瞬息萬變,眼看有一片烏雲朝鎮上蔓延開來,大雨似乎就要落下,管晴送走了娜娜,關上診所大門,打算回樓上休息。
從今天起,因為她體力無法負荷的關系,診所暫時休診一段時曰,居民們也都能體諒,有些慢性病調養的病患早幾天前就來拿足夠的藥。
不一會兒光景,明明是白天,天空卻烏沉得宛如黑夜,上頭響起悶雷聲,豆大的雨打在玻璃窗上,外頭變得一片模糊。
坐在餐桌前喝著牛女乃配著熱騰騰的面包,她有些失神地望著外頭雷雨交加,莫名感到心頭發慌,太陽穴突突的跳著,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隨後又甩甩頭,甩掉那令人不安的敏感情緒。
用過早餐,回到房間窩在靠窗的躺椅上,她拿起雜志翻看著,可卻始終心神不寧,莫名的焦躁爬上心頭,她幾次放下雜志走到窗前一手抓著簾幔,看著外頭越來越大的雨勢。
驀地,門鈴聲大作。
心髒突地一跳,她快步走下樓,撐著傘打開庭院大門,許久不曾踫面的辛強站在外頭。
避晴見他眉頭深鎖,不安的感覺益發濃烈。「辛老板,發生什麼事了嗎?」
辛強面有難色的開口,「管醫師,剛剛我接到方警員來電,上山的路因為大雨沖刷,土石無預警崩塌,義工隊隊長的巡邏車翻落山谷……」
「隊長受傷無法送下山就醫是嗎?沒關系,我這里可以暫時收留,並做基本的檢查和治療——」
辛強打斷她。「管醫師,隊長毫發無傷。」
「那麼究竟是什麼事?」辛強會突然跑來,定是有要事知會她。
辛強走上前,一手抓住她的胳膊,猶豫了一秒鐘,語氣沉重的道︰「車子是溫律師開的,隊長說他們在巡視山路的途中也遇上路面崩塌,溫律師緊急煞車停住車子讓隊長先行下車察看,他正打算倒車退回安全地區時,山路崩塌範圍突然擴大,溫律師瞬間連同車子翻落山谷……」
避晴臉色頓時一片慘白,身子搖搖欲墜,所幸辛強早有預防,緊緊扶住了她。「他怎麼會突然跑去?」據她所知,這一向是富有經驗的義工隊員的工作。
「鎮長這一次破例讓他跟,因為你將臨盆,溫律師擔心下山的路受阻,怕到時候路況出現問題會延誤你下山生產,所以堅持跟鎮長一起去看看情況,他似乎打算利用私人力量找人來將山路拓寬拓平,他這麼做全是為了你。」辛強將鎮長所說的話如實告訴她。
避晴眼里積蓄起淚霧。「他這個傻瓜……」
辛強輕輕推著她往屋內走。「山下的消防隊已經上來救援,義工隊員也集合過去協助,我也正要趕過去,你在家里等消息,溫律師是好人,他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有事的。」
避晴壓下驚慌難受的眼淚。「辛老板,我跟你去,我保證不會妨礙救援,我只想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拜托你,帶我去好嗎?」
「你就快臨盆,山路顛簸又危險,有什麼閃失我如何跟溫律師交代。」她的狀況令人擔心,辛強不得不拒絕。
避晴不死心,堅決的握拳。「對不起,我非去不可,如果你不願讓我搭這個便車,那我自己徒步過去。」
見她心意已決,辛強只好同意帶她過去,條件是她必須好好待在車里,不準靠近危險的坍方地區一步,管晴沒說話,她已被焦躁擔憂給淹沒。
約莫半個小時後,兩人抵達現場。
這時雷雨過了,不過天空上烏雲尚未散開,還飄落著細細雨絲,消防人員早已經開始進行救援工作,義工隊人員也積極加入行列,辛強也跟著所有人一起救人。
避晴坐在車內,時不時引頸朝車窗外望,這里離坍方地區有些距離,看不到現場狀況,她急得無法信守承諾,推開門下車想上前看清楚,即便雨打在她臉上依舊沒讓她腳步退卻,這時有人走過來攔住她,不準她靠近。
她頂著半濕的發再度回到車上,眼神空洞的望著外頭,耳邊的聲音仿佛都消失,只听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心髒蔓延開來,腦海中掠過兩人許多回憶片段——
起初,他給了她很多協助,交往時他難掩對她的深深迷戀,即便公事忙碌也盡量抽出時間約會相伴,他常在深夜造訪她的住處直到早晨才離去,一起參加宴會那一晚,他生怕她受到宮家人的冷言冷語,堅持陪伴在身邊,甚至不放心的在她跟著姚靜離開會場時回頭追上來,若不是要保護她,他不會受到波及而受傷,當時若不是他用肉身護著她,她受傷情況或許會相當嚴重,連命都不保……
她雙手捂著臉,低低啜泣著,傷心擔憂的眼淚從冰冷的指間滲出,她後悔一再拒絕他的接近,拒絕他卑微的復合請求。
突然,有人拍打車窗。
避晴拿開雙手,迅速抹去眼淚,她按下車窗,看著滿身泥濘的辛強,她艱澀的出聲問︰「有消息了嗎?」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辛強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消防隊的人把溫律師用擔架抬上來了,他處于昏迷狀態,不過你放心,經檢查並沒有嚴重外傷也沒有骨折,可能是頭部受到撞擊才導致暫時昏迷過去……」
又是頭部受創?這一次管晴做好心里準備,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陪著溫家禾一起。
「辛老板,我可以跟救護車一起下山嗎?」
「如果你身體能夠負荷,當然可以。」辛強比了比救護車的方向。「車子在一分鐘後下山,你快過去吧。」
避晴飛快打開車門,她踩著松軟的泥土吃力的往前邁進,一步步走到溫家禾的身邊,接下來無論情勢有何變化,他又將她遺忘了也沒關系,她會帶著兩個孩子陪著他一起走下去。
避晴坐上救護車,她雪白的小手握著溫家禾冰冷髒污的大手,低頭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溫家禾,我愛你!等你醒來,我讓你回到我跟孩子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