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國田看向舒以柔,要一個真相。
「你說的話本來就刻薄,葉剛是你哥哥的孩子,你為什麼要說他血統不明、不要臉。」舒以柔輕聲說道。
「他本來就不是我們葉家的人!」葉秋華大叫出聲。
「噓。」舒以柔和葉國田同時出聲喝道。舒以柔對著爺爺一笑,低頭看向葉剛,細聲對他說道︰「爺爺很關心你喔。」
另一邊的幾人,因為仍在爭論之中,自然沒听到她的話。
「葉剛姓葉,是我葉家的人。」葉國田說道。
「我才是流著你血液的人!我這麼努力,結果你卻把大權交給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
「在我心里,葉剛就是我的孫子,這跟有沒有血緣沒關系。」葉國田說道。
舒以柔的眼淚滴在床沿,好想把葉剛搖起來,也讓他听听爺爺的話。
「你偏心!」葉秋華滿臉通紅地看著爸爸。
「對,我一直偏心,葉剛不只優秀,還擁有超乎常人的努力。他比他爸爸還像我,就算我真的走了,也能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他處理。」
「你會後悔把集團交到外人手里的。」葉秋華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給我出去!再跟你說話,我的心髒病會發作。」葉國田不客氣地說道。葉秋華板著臉,拖著郭香雲的手往外走。郭香雲低著頭,毫不反抗地往外走。「香雲。」葉國田喚住外孫女。
「外公。」郭香雲停在原地,怯怯地喚了一聲。
「你是個好孩子。」葉國田說道。
「謝謝外公。」郭香雲哽咽地說道。
「她是個好孩子,你怎麼不把繼承權……」葉秋華一見有機可乘,忍不住又想搬弄。
「陪你媽回去休息吧。」葉國田轉頭,不想再看女兒。
冰香雲點頭,硬是將媽媽拉出病房,關上了門。
「我不知道秋華會在背後對他說這些話。」葉國田走到病床邊,對舒以柔說道。
「您花了太多時間在公事上,忽略了親情這部分。您不懂得愛自己的兒女,所以您的兒女也不懂得愛孩子。幸好,您剛才給香雲打了一劑強心針。」她說。
「你還真敢說。」葉國田看著這個外貌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卻能清楚看到真相的小女人。
「這事有什麼不能說的?」她不解地問道。
「半只腳都踏進棺材了,才知道這些,也是一種悲哀。」他長嘆了一聲。
「還有半只腳啊,下次我教爺爺一招閉眼楮的金雞獨立。中醫說腳上有六條重要的經絡,用這種方法鍛煉,可以把氣血引向足底,改善虛弱的部位。西醫說這樣有助于平衡感的訓練,算是中西醫都認同的好方法。」她笑嘻嘻地說道。
葉國田點點頭,看了孫子一會兒之後,他輕聲地說道︰「好好照顧葉剛。」
「我會的。」
葉國田離開後,舒以柔在床邊椅子坐了下來,才望著他蒼白臉色一會兒,她的眼淚便開始不停地往下掉。
當葉剛睜開眼楮時,看到的就是哭得淒淒切切的她。
「怎麼哭成這樣?我……怎麼了?」葉剛抓住她的手臂,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你沒事……」她握著他的手,繼續哭。
「我沒事的話,你會哭成這樣?」葉剛看著她,臉色更加慘無血色。
「我沒騙你,醫生說你只要這幾天不嘔吐頭暈就沒事。」她哽咽地說道。
「那你哭什麼?」葉剛用手肘撐起自己,試圖想坐起身。
舒以柔嚇得不敢再哭,連忙壓住他的胸膛,不許他亂來。
「我哭是因為我發現我的瀟灑都是假的你跌下樓梯時我嚇死了我不知道我居然會這麼在意一個人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不知道我要怎麼走出陰影。」
葉剛一時之間,被她的口若懸河嚇到說不出話來,他甚至偷捏自己一下,想要確認自己是不是有幻听。
「你不舒服嗎?我叫醫生。」舒以柔一看到他呆愣表情,馬上就要按下緊急鈴。
「我沒事,你沒事吧。」葉剛拿面紙擦她的眼淚,沒想到她的眼淚卻是愈擦愈多。
「我擔心你……」她咬著唇,可憐兮兮地說道。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緊張?之前在東京出車禍,你也沒這麼焦慮啊。」
「我那時候只害怕自己死掉,那跟我坐在救護車里擔心你會死掉的心情完全不同。」她揉著眼楮,癟著嘴抽抽噎噎地說道。
「我沒事了。」他吻著她的淚,看她哭得好可憐,又心疼又好笑。
「但是,我有事。你現在不是我丈夫,我都難過成這樣,要是我們再婚,你又出事,我真的會不知道要怎麼辦。」
葉剛嘴巴張大大,覺得不知道要怎麼辦的人,應該是他吧。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如果不是你丈夫,你對我的關心就會減少?」
他臉部抽措了一下。
「重點不是你丈夫的身分,而是在于我若是不能調適好對你太在乎的心情,我會變得緊張兮兮,而個性太緊繃的人,是不適合婚姻的。瑜伽動作要放松,才能做得又綿長又好,婚姻也是一樣的道理啊。」她說。
「所以,你建議應該要怎麼做?」葉剛按下病床的升降鈕,讓頭部上升,免得他血氣直沖腦部。她皺著眉,盤腿在沙發坐起,如入無人之境地閉上雙眼。
葉剛看著她的眉宇逐漸松開,只能希望她快點想通。他連不婚都可以了,她還要使出什麼絕招來嚇他嗎?
她總不會要告訴他,她還是習慣平靜和緩、不把別人擱在心上的日子,決定回日本和她的古書店廝守到老吧。
葉剛頭皮發麻,很想假裝昏倒,爭取同情分。
「有一位前輩說過,要把無常當成平常看待。」舒以柔張開眼楮,緩緩地說道。
「然後?」葉剛咬緊牙根,眼皮猛跳好幾下。
她松開腿,坐到病床邊捧住他的臉,直視著他的眼。
「我要活在當下,珍惜與你的每一個片段。」她說。
「你嚇死我了!」葉剛用力把她攬在懷里。
「然後,我要學會習慣你身邊老是會有意外發生,做好你隨時會離開的打算。」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此話一出,葉剛臉色發青,面頰肌肉抽措了兩下,要不是他很了解她,他會以為她在詛咒他。
「你也要做好無常就是平常的心理準備。」她正經八百地交代道。
「是,我會打造兩面『無常就是平常』的匾額,一面放家里,一面送給那位前輩,這樣可以了吧。」葉剛緊緊握住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握著。
「我不是在開玩笑。」她嘟了下唇。
「我沒開玩笑,我是很認真地準備要跟你學習如何放心、放松,這樣可以嗎?」他挑眉問道。
「對,我們要一起把未來日子過得更好!」她舉高兩人交握的雙手。
「有你,我的日子就會變好。」他說。
「對了,你知道你睡覺的時候,爺爺說了什麼嗎?」舒以柔握著他的手,興奮到連說話速度都變快了。
葉剛搖頭。
舒以柔開始復述爺爺的話,而葉剛握她的手愈握愈緊。
終于,他壓抑不住激動情緒,用力地抱住她,將臉頰埋進她的發絲里。若不是她,他不會有機會听到爺爺這番真心話,那是他渴求了一輩子的認同,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她啊!
「嫁給我。」他激動地握住她的肩膀,恨不得現在就飛去公證。
「不要。」她搖頭。
葉剛濃眉一皺,口氣一沈。「為什麼又不要?現在家族認同問題也解決了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等到家庭更和樂融融時,我們再談結婚也不遲。而且我覺得我們不婚時,日子似乎過得比較好,你比較不會亂吃飛醋。」她以一種莫測高深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