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老太爺威嚴地道,「你是想氣死我嗎?這麼多年任你調皮搗蛋,你就不能順著我一天?」
再機靈的田春光也只能收聲,她無法跟病弱的長輩對抗,若有什麼閃失,老太爺出了意外,她可得背上不孝的罵名。
堂中央,輕淺的哭聲,一聲一聲地傳進霍炎庭的耳朵里,眼前跪著的女人那樣的不真實,事情太過突然,霍炎庭一時難以做出決斷。
「女兒,乖,你自縊之後,爹會請秋馬寺的和尚好好的超渡你。」
「爹,女兒讓你白發人送黑發人,女兒不幸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蕩在大堂內的每個角落。
「不。」霍炎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一片紛亂中,他終于開口了。
「你想說什麼?兒子。」霍磊緊皺著眉頭道。
霍炎庭給了父親一個放心的眼神。
「岳父,葉錦娘她早已是我霍家的媳婦,出嫁從夫,岳父應該明白,她的死活,由我說了算。」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回頭看了看也已經定下神來的水芙蓉,從她眼底,他看到了鼓勵,善良如她,怎會看著葉錦娘就這樣死去。
「葉錦娘還是我的夫人,以往的種種,都讓它過去吧,我不會追問她十年來的遭遇,我就要她好好活著。」
他做得對!水芙蓉從心底贊同霍炎庭的做法,可難抑的酸楚還是不受控制地染紅她的眼眶。
「你的意思是,讓我女兒繼續當霍家長媳?」
「是。」
「霍炎庭,你既然決定與我女兒繼續做夫妻,從此,你要對我女兒不離不棄,好好看顧,不可有任何怠慢,否則否則我看錦娘還是死了的好!」葉老爺老淚縱橫的說著。
「岳父,我霍炎庭說到做到,一定會好好照顧錦娘。」
水芙蓉垂下頭,小手死死地握住自己的羅裙,只覺陣陣寒意襲來。
「炎庭,你不愧是我的好孫子,有擔當!太好了,太好了,終于一家團聚了,咳咳……」霍老太爺連連點頭。
無法阻止事情發生的田春光只得靠著霍磊無聲的嘆息。
葉錦娘羞答答地看了看霍炎庭後,款步來到水芙蓉的跟前,她帶淚的眼里含著笑意,親熱地執起水芙蓉冰冷的小手,「妹妹,這麼多年來我沒在夫君身邊照顧,多虧了有你,姊姊互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這麼多年在外,我無時無刻不惦記著相公和這個家,以後就更好了,有你跟我一起為相公分憂,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楞楞的水芙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
她好美!說的話也比她好听許多,在她面前,水芙蓉有些自慚形穢。
霍炎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葉錦娘。多年的流離在外,她學乖了?那些驕縱任性全都被歲月和艱辛磨平了?她此時說出這番話,令霍炎庭對她有些許改觀。
「乖孩子,你在外吃那麼多苦,我們啊,快快……快叫大夫,錦娘暈過去了。」
霍老太爺正想招呼葉錦娘去里間歇息歇息,哪知道握住水芙蓉手的葉錦娘忽地雙腿一軟,暈倒在地。
大堂內又是一陣人仰馬翻,水芙蓉王少一步退到門邊,看著眾人圍繞著葉錦娘忙碌。
她忽然覺得茫然,她和他,以後會走向哪里?
東山別館,水漣院的廂房里,下人們進進出出,可屋卻是壓抑的寧靜。
春天的夜里,風還有點冷,水漣院中的窗扇都緊閉著,屋里燻著暖暖的香氣。
「何大夫,怎樣?」
「回堡主的話,少夫人身體虛弱,心緒不定,唇舌干焦,得仔細調養幾年才行呀,她的身子骨太弱了。」
霍炎庭听著,臉色越發難看。
「我這就到外間去開方子,讓他們盡快給少夫人煎出養身湯藥,哎,若是再遲些時候,少夫人恐怕凶多吉少。」
何大夫說完便步出暖閣,去外間寫方子去了。
「相公!相公!相公你在哪里?」暖閣的床榻上,葉錦娘如泣如訴的呼喚。
霍炎庭連忙大步靠近床榻,握住葉錦娘在空中亂揮的手。
「我在這里。」
「相公!」淚如雨下的葉錦娘疲憊地睜著淚眼,死死地盯著霍炎庭,突然,她大哭起來,一頭鑽進霍炎庭的懷里,「相公,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罷毅的男人緊緊抱住瘦弱的身體,咬緊牙關。
她的每一聲哭喊都是對他無聲的鞭答,是他令她受盡苦楚。
「錦娘,你已經回到紫溪城,回到青睚堡,你安全了。」他紅著眼楮,拍拍她的背。
愧疚和負罪感重重地捆綁住他。
「這麼多年在外面,遇上好多不幸的事我總想著,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相公我錯了,以前我錯了,我再也不同你鬧脾氣,再也不趕你去書房睡,再也不跟婆婆斗嘴,我都知道錯了。
「原來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人,再也沒有比青睚堡更舒適的地方,我以前真的錯了。相公,謝謝你接納現在這樣的我……謝謝。」
霍炎庭重重地點點頭,將葉錦娘輕推回床榻上,「再睡會,大夫說你太勞累,身子還虛弱,需要多休息。」
「相公。」哭過之後的葉錦娘,媚眼如絲地看著霍炎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中衣散開,一方雪女敕的肩頭和嶄新的短小肚兜露了出來。
霍炎庭並沒有被誘惑,他只是拉好了葉錦娘的中衣,叫她閉眼休息。
他對她似乎沒有絲毫的動心和,這一點葉錦娘很快注意到了。
她還需要再努力呢。
自那夜,霍炎庭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東山別館的水漣院里,葉錦娘無時無刻不死纏著他,當霍炎庭有事離開半步,她就會哭著四處尋找。
霍炎庭勸說無效,只得日夜守住她,那時起,他再沒有回過青睚堡,沒時間看帳,沒功夫去牧場,所有公事都得交由弟弟代為處理,更別提見水芙蓉一面了。
但葉錦娘並不知足,她還想要更多。
「相公,今晚到我房里歇息吧,東廂那個房間實在太小了。」
「不用了,你先睡吧,我還有很多帳目需要看。」當他喂葉錦娘喝下藥後,時間已經過了三更。
「相公,」葉錦娘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你是不是嫌我已非清白之軀,所以你不打算再踫我?」她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霍炎庭只覺得以前爭吵的惡夢又漸漸回來了。
他壓制住脾氣,揉揉額角,疲憊地說︰「錦娘,大夫說你的身體還沒有復原,你需要好好休息。」
「借口!完全是借口!」
「睡吧,真的不早了,小瓶,服侍少夫人休息。」連月來,他夜夜守在她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就是想她身體快點好起來,她怎麼能如此指責他?
「嗚嗚嗚……從來只听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你有水芙蓉了,哪里還容得下我?」葉錦娘有些失控的大哭大叫。
霍炎庭心中煩亂不已,抱著霍光送來的帳冊移步東廂,有些公務上的急事還得他親自定奪,他卻得不到葉錦娘的體諒。
出于內疚,他沒有與她爭吵,而是回到東邊的廂房挑燈工作。
第二天,當他從帳冊堆里醒來時,葉錦娘一身華服站在他面前,若無其事,甚至有些諂媚地道︰「相公,看帳冊看得睡著了?要小心著涼啊,小瓶,快給相公送熱巾子來。」
她的驕縱任性變成了喜怒無常,霍炎庭在心底無奈地想著。
「相公,你今日要不要歇一歇?青睚堡的事都壓在你身上,會累壞你的,這一個月來,我看你都沒時間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