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冷冷的 第5頁

俞小月垂下的整張臉皺起來,心想恐怕這個「主子」不會就此放過她,只好將頭垂得更低,鼻子已吻上冰冷的石地上,嘗試說明原委。

「這酒是要給徐公公,不是奴婢自己要喝的。奴婢只是……只是冷了,才想喝一口暖和身子,絕無意偷喝。」

尉遲滕沒想到她會緊張至此,不由得暗笑起來。

「不是說身子冷了,那還不起來?」見她還是不起來,他就道︰「是否要我親自扶妳,妳才肯起來?」

餅了半晌,俞小月才抬起腦袋,迷惑地望著他,猶豫地問︰「主子……要饒了奴婢?」

尉遲滕隨意地點點頭,然後自行坐了下來,又斟滿了杯子,一手遞向她。「過來喝下去吧!」

他也知道天氣冷,她一個女孩要獨自在屋外守夜已是可憐,更何況她的衣服必定不夠保溫,那他只好讓她喝酒驅寒。

俞小月似乎震了一下,抬頭覷他一眼,見他另一手端起酒瓶,豪氣地仰首飲下一口醇酒。

他的話……是認真的?

「是不是要我動用權力,妳才肯听話?」尉遲滕沒好氣地看向明明脆弱,卻充滿戒備神色的女孩。「左一句主子,右一句奴婢,原來只是說說而已,根本就不听命令,對不對?」

俞小月听了,心里有點氣,便賭氣地立即站起來,接過杯子後,將酒馬上喝進肚子里,但喝得太急,她不小心嗆咳起來。

「又不用這麼急,真是的,我才說一句話,妳就害怕了?奴婢就是奴婢,骨子里的奴才本性表露無遺。」

她為之氣結,卻說不出話來,只能暗自飲恨。如果不是肯定他的身分一定比自己高,她才不會默不作聲。

「給我退下吧!」他揮手示意。

「奴婢正在值班,不能離開。」

「我不需要妳侍候。」

「這是規矩,奴婢不得不守。」一旦讓人知道她擅離職守,那不是能輕易混過去之事。

上回她就看見有宮女,在主子睡完午覺要起來時,剛巧去吃飯,就被杖打二十大板。

「守規矩?」尉遲滕懶洋洋地微微挑起眉,勾起諷笑。「身為金枝玉葉也不見得懂規矩、識禮教,妳這小爆女倒守得嚴謹。」

一想到剛才那個格格,竟不知羞恥地公然勾引他,他就不悅。相比之下,跟這小小的宮女談著,他還感到一絲舒暢呢!

俞小月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來路不明的男人。

雖然她不知這男人口中的金枝玉葉是誰,但放眼宮里,這種野蠻任性的人可真不少--她殿中供著的主子不就是其中一人?

「既然不肯離開,就坐下吧!」尉遲滕令道。

「奴婢不敢。」她搖了搖頭。

「不敢坐下,還是不敢听我的話?」他瞇起眼,迎著俞小月那清靈的目光。

他暗暗思考著,心中總有一種感覺,她並不如外表看來那般柔弱不堪,而是有思想、有個性。

她眼神一沉。「哪有奴才可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嚴格來說,我不算是妳的主子,所以不用怕犯下不敬之罪。」他哪會不懂這小爆女的顧忌?

他說他不是她的主子,那他就不是皇親國戚或朝中官員了?那他又是什麼人,從何而來,為何能在皇宮自由活動?

俞小月好奇地想問他,但又礙于身分不便提出,只好將疑問藏在心里,靜靜地看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坐下吧!」這恬靜的時刻,他不想擺架子,只想順其自然。

俞小月想了片刻,開始明白他似乎是想一個人靜靜待著,便也不說話,順從地默默在他身邊坐下。

她覺得自己今晚不正常極了,不然怎麼會毫無顧忌地跟一個陌生男人,一個極有可能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並坐在一起?

雖然他之前對她說話冰冰冷冷的,讓她氣結,但他竟不嫌棄自己身分低下,還讓她跟他同坐一桌?

這是她進宮以後,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啊!

她本該極力回避這種僭越禮節的事,但……心里卻分明不想走開,因為望著他英俊得令人屏息的臉龐,她便無法抗拒的沉溺在他黑如子夜般的眼中。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對坐,望著月亮,不遠處的歌舞喧囂彷佛都不存在似的,天地間只剩下這方天地,寧謐而幽靜。

尉遲滕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瓶內剩余的酒,視線不期然瞄向身旁安靜的俞小月。

皎潔的月光下,映出她美麗的容顏,但卻同時露出孤寂和疲憊的感覺,讓他的心里沒來由的一震。

想來,她在紫禁城內應該受了不少苦,使原本應該無憂無慮的少女,變成這麼孤寂和疲憊。

當奴才的苦,他不是沒嘗過。假如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將他們四兄弟從地獄救出來,恐怕他早就被虐待至死。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滕突然漫不經心地開口。

「妳覺得這月亮如何?」

俞小月愣了一下,用篤定的口吻說道︰「很美,跟中秋節的月亮一樣美。」她是在中秋夜出生的,所以名字叫作小月,更巧的是,她也愛看月亮。

「所以喝著悶酒賞月?」黑漆漆的雙眸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俞小月的臉上不禁露出悸動的神色,清澈的目光鎖住他,一會後,她避開他的眼光,眼珠兒兜了半圈,答道︰「我沒有喝悶酒,只是天氣冷而已。你現在不也在喝酒,難道你也是在喝悶酒?」

她的否認幾乎不具任何說服力,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穿,但尉遲滕不打算拆穿她,因為他不是多事之人。

「今晚喝酒還未盡興,就被不相干的人騷擾,現在就當作補償。」

俞小月听在耳內,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性格會如他的面孔一樣,豪邁爽朗嗎?

如果是,那她也不介意跟他聊聊,因為跟爽朗的人交往,彼此間什麼都能說,不用擔心險詐算計。

可惜在宮里,有著這種豪邁心性的人不多。

「現在宮外,比三年前有什麼轉變?」她突然問。

「沒多大轉變,就是多了幾間茶館和戲班子吧?」他雖然不常待在北京,但應該知的事他也知道。

「妳三年沒出過宮嗎?」

「是啊!」她有些黯然地點頭。

「宮女一般要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而且出宮的宮女不許再進宮,也不得傳播宮中的事情。」

「不是有些宮女未滿期限就可以出宮嗎?」

「除非得聖上或皇後娘娘等主子的恩準,否則就是因為笨拙或是有病才被趕出宮。」所以就算她早就想離開,也不由得她。

「妳想出宮?」

「但我不想被趕出宮。」一旦被趕走,她的所有隨身物都會被沒收,連回家的盤纏也沒有,而她的家人都在南方,她根本就回不去。

尉遲滕聞言後,好半晌沒言語。

就在此時,宮中響起了上元夜新舊交替的銅鐘聲,接著一朵朵繽紛斑斕的煙火直射向寒黑的天幕,流金的色彩在空中閃爍綻放,然後化成點點碎末四散天際。

新焰不斷升騰,舊焰散後下墜,皇城統統籠罩在這些星星點點,四處翩翩飛揚的光屑中。

「過了今天的元宵,也終于過完新年了。」看見天上的火花,俞小月開心地轉向他,笑著說︰「希望在新的一年,大家都能過得順心如意。」

她的會心微笑感染了他,他淺淺的揚唇一笑,精湛的黑眸英氣逼人。

他們一起抬頭欣賞煙火,相信在今晚之前,他們絕不會料到自己會跟一個陌生人,並肩看著煙火。

「今晚妳偷酒喝的事,不會有人知道。」尉遲滕面無表情地說。

「是真的嗎?」俞小月著實很難相信他會幫她保守秘密,但瞧他沒半點嬉笑的表情,應該是說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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