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又黯了幾分。「現在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見得听得進去吧?」
「一直以來,我就是因為太听話,所以才落得如此田地,不是嗎?」她噙著淚咆哮。
「恆楚並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他已經寫好推薦信、介紹你去祁氏企業上班,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辦公室內又冒出一個女人,她正是洪莠秀。
洪莠秀把手上的信封塞在方珈裳手中,藐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勝利者的得意。
方珈裳難以置信地瞪住眼前的男女,他們簡直就是狼狽為奸,聯手整治愚昧的她。
她又成了女人妒忌的犧牲品嗎?她又沒和別人爭,只是靜悄悄地看著他,也那麼罪該刀死嗎?
「洪莠秀,你那麼愛他,目標也達成了,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非要在他們間煽風點火,不弄走她不善罷甘休?
「是你不顧自己的身分和斤兩,妄想恆楚會愛上你,穩坐賀太太的寶座,他才會趕你走!」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曾利用千秋企業和銀行合作的關系,向賀恆楚施壓兼極力游說他將方珈裳調職!
「恆楚會愛上我?賀太太的寶座?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東西!」她可以對天發誓!
「要騙誰呀?誰都知道你急著嫁人,偏偏沒有男人看上你,所以你巴不得黏住恆楚,想讓他娶你!」
賀恆楚向洪莠秀道︰「你說話要適可而止才好!」無論事實是否如此,他都不許旁人詆毀她!」這是我和她的問題,不用你管。」
方珈裳突然握緊手中的信,盯住他。「我不會跟你說謝謝的。」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對不起。」此刻他想說的,就只有這句而已。
她勉強噙住淚水,展顏一笑,對他擺擺手,搖曳著她那頭亮麗的黑發消失在辦公室之中,不再多作停留。
在電梯里,方珈裳痛苦地將臉埋進掌心里,一顆顆眼淚從指縫中滴落。
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恆楚!」一個俏麗嬌艷的女人,慌張地沖了進來。
「什麼事十萬火急的?頭痛還是胃痛啁?」賀恆楚頭連抬也不抬,便知道是誰來了。
「你太狠了吧?」這個舉止優雅,內斂精明的男人,內心怎麼如此絕情殘忍?
賀恆楚早料到別人會這樣炮轟他了。「謝謝。」
「你自己發神經就算了,干嘛把珈裳拖下水,她是無辜的,而且她又沒有錯,你憑什麼這樣對她?」
「你什麼都不知道,別老是擺架子來教訓我。」他不悅。
曲瓖敏瞪大眼,提高聲調。「那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珈裳是一個好女孩、好員工,又是經她引薦進千秋企業的,他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便要她離職,即使他幫她安排了後路也一樣!
「那你張開大耳朵給我听好。」他握緊拳頭,隱隱帶著一抹憂郁道;「她說她愛我。」
曲瓖敏覺得好笑。「那又怎樣?愛你的女人多到能從街頭擇到巷尾,多她一個會妨礙到你嗎?」她肯定珈裳不是那種,只會圍著他猛獻騷勁的麻煩女人,他無須因為嫌憎而弄走她啊!除非……
「你也愛上她?」她訝異的道。
他的表情倏地變得陰沉,抿唇不語,明顯是被人說中心事。
「你有了想和她一生一世的感覺?」
他直勾勾地瞅了她半天,無奈地點點頭。他不想連瓖敏都隱瞞,反正他再否認也是無濟于事,現在他想要和別人傾訴一下。
「你果然是發病了,那個荒謬的婚姻恐懼癥。」她嘆氣,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幫他才好。
她知道他心里在顧慮、害怕什麼,但他總不能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死胡同吧!這和結不結婚是兩回事,最重要的是,他連人類最基本的情感都要壓抑,他會失去自己最鐘愛的女人,他會後悔終生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回事,那感覺很矛盾,就好像有兩個自己在角力一樣。」一個是巴不得將她納入羽翼中愛護,一生與自己相守相依;一個是拼命想把她推出心房,別再讓她影響生活平靜的自己。
「你根本是自我放棄,你現在甚至要犧牲一個女人對你的愛!」
「我知道自己這樣對珈裳很過分,可是我怕,怕她一直留在身邊的話,自己會不能自拔,繼續放任自己的感覺,然後就這樣和她結婚。」
「你醒醒吧,結婚沒什麼好怕的,別再讓上一代的恩怨延續下去,你要過自己的人生,你要像普通男人一樣,和自己最愛的女人共度一生。」
「我……」他痛苦地閉上眼,過去的記憶不堪回首。那是他一生的夢魘,也造成他對婚姻的不信任。
「為什麼你不好好跟她談?她會諒解你的想法,她會陪在你身邊的。」珈裳是那種能為了愛,而無條件付出的女人。
「她要找的是一個丈夫,不是無名無分的情人,她不會認同我的想法,也不會浪費時間在無結果的愛情上。」
他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她急需的是丈夫,一個能幫她擺月兌失敗標簽的男人。就算她本人不在乎,她的親戚朋友也不會放過她,更不容許她和一個不打算結婚的男人在一起。
既然這樣,他不該再惹她。
「一個連自己都放棄的人,沒人能幫他,更沒人能將情感交付給他,因為他連怎樣愛自己都不懂。」曲瓖敏走過去,摟住賀恆楚低垂韻頭。
究竟有多久了,他們沒有如此相依過?是從他默不作聲、把真心愛人的情感摒退起,還是從她將自己的任性脆弱,交付給別的男人那刻起?
「我連自己都不能保證,更何況對她……」他輕輕說出自己最大的恐懼,一個他認為自己負不起責任的恐懼。
「沒有人能跟誰保證什麼,可是如果錯過了,你一定會後悔。」恆楚做事就是太深思遠慮了,老是學不會剎那沖動時的快感和喜悅。
「後悔?」他苦笑。「對,我已經在後悔了,卻無法回頭了。」
第七章
「誰批準永樂公司用這價錢發行拉斐爾的演唱會VCD?我們損失的錢是不是由你賠償?如果你賠得起,為什麼你還留在這里上班,啊?」
「我以為這個價錢已經很合理……」
「以為?這里是由你當老板嗎?為什麼不先問我?還是你們眼中根本沒有我這個總裁?」
仿佛吃了十斤火藥似的賀恆楚,不住的對著已驚呆成雕像的男職員炮轟,火氣之猛,橫掃整層辦公室。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戰戰兢兢,就怕自己是下一個被轟炸的炮灰。
是誰惹的賀總這樣暴跳如雷?他鮮少這樣情緒化的……
在眾人的疑惑注視下,他腦袋冷卻下來,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好事。定楮一看,眼前那剛出社會的職員,被罵的一把男兒淚差點狂飆出來,讓人看得好不忍心。他無力嘆息道︰「算了,下回注意點,你回去工作吧。」
男職員像驚弓之鳥般,一個箭步,拔腿跑回座位上「思過」去。
急躁的心情日益竄升,他也知道自己越來越暴躁,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氣。至于哪根筋不對勁,他自己心知肚明,偏偏悶郁煩躁就是不肯放過他,死纏他下放,活像要他由最根源處解決問題,才肯罷休。
邵珞彤走進他辦公室,指著外面那台風過境的氣氛,奇怪地望向悶坐在皮椅上閉目養神的賀恆楚。「你們究竟怎麼了?」
「我剛發了場脾氣罷了,沒事。」
「你近來有什麼不順利嗎?還是有煩惱?」她瞧他近來老是沒精打采,一反平日做事井井有條,深思熟慮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