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他真氣她拋下公司一切,不理會他的忙碌,而—人在某地逍遙度假時,他也只能忍住心底不滿,希望她早點回來,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就好像原本擺放在眼前的焦點,被挪開了,教他突然沒了可以注視的目標。
而空出的視界,讓他意外發覺柯叔近日來,常端著餐盤往席家空屋跑的異常行為。只是他沒想到,一時的好奇,竟讓他找到了他那個離家多日的妻子。
尚來不及抓住那道自心中閃掠而過的驚喜情緒,宋爾言驚愕地看著眼前—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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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滴落的紅血,那不舍卻又難過的雙眼,那逝去的親人……那一再回蕩于她眼前的淒慘景物,就似一再的對她控訴著——
如果你那天听話留在家里,不強行跟著到機場,車子會是他開,那當天一切定數都可能改變,車禍就不會發生!
一句句滿是怨恨的字眼,一再向她狂逼而來。
「不!」她尖聲淒喊,臉色駭然,步子踉蹌。
是你害死自己的父母,你是——凶手!
突然間,似遭到惡人侵襲,席艾凌紅著眼,瘋狂地朝空中揮舞雙手。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她一再地狂叫著。她不是,她真的不是!
驚看眼前似失去控制,而胡亂揮動雙手的艾凌,宋爾言急步上前,張開雙臂,強行緊摟住她掙扎的身子。
「怎麼回事!?」
他眼中的艾凌—向是冷靜自持的,怎才幾天沒見,就成了現在這模樣?
「她不是去旅行嗎?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轉頭憤問一旁的柯叔。
「先生——」柯叔又驚又急。
他知道是自己剛才的自責,意外挑動了艾凌深藏心底的回憶。但,卻不知道艾凌竟沒有大家所想像的堅強。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是,我不是!」一聲又一聲的驚恐尖叫,再自席艾凌口中尖銳傳出。
她雙眼失去焦距,眼眶泛紅,—再地猛搖著頭,—再地想掙開緊緊束縛著她的紅網。當年,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那眼前滴落的紅血,緊緊捆縛住她的紅網,似否決她所有抗辯,而一再地滴著,也一再地束緊了她。
「艾凌!」柯叔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求救般地看著宋爾言。只是—見宋爾言臉色難看的酷顏緊繃,只緊摟住席艾凌的身子,他急急扯住爾言衣角——
「先生,幫幫艾凌,求你幫幫艾凌!我不是故意要讓她想起以前一切的,我真的不知道她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堅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快說!」他恨吐出兩字。不要說柯叔不知道艾凌沒有大家想像的堅強,就連他——也讓她的外表給騙了。
看著憤怒難平的宋爾言,柯叔雖心急,卻也明顯猶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說。
說了,會不會讓艾凌的日子更難過?若不說,艾凌是不是還能繼續面對她自己,面對已在她心中隱藏十數年的——深深罪惡?
「她若有個一絲一毫的差池,你就給我——」久等不到柯叔的回應,爾言憤道。
頓地,一聲失控尖叫,阻斷宋爾言對柯叔的強硬口氣。
「我不是凶手!」
那尖銳的駁斥與激動,同時震住了宋爾言與柯叔。他驀地雙手一松。
一雙黑眼驚駭地瞧著掙月兌他懷抱,一路跌撞遠遠逃開的席艾凌。
不是凶手?什麼凶手?她殺了人嗎?
「她殺人了?」他怔愣看著柯叔。雖然她性子曾那樣好強,不服輸,也曾顯得咄咄逼人,但是,他依然無法想像她曾動手殺了某個人!
只是——黑眼頓地一黯。
「不準把今天所听到的事傳出去,否則——」未得到柯叔的及時回應,宋爾言已回過神做出決定。因為不管事情如何,艾凌都是他的妻子,那他就得想辦法為她解決掉這一切麻煩。
在這—刻,柯叔明顯感覺到爾言對艾凌的關心,也知道就算他沒說出實清,宋爾言依然會找人調查事情真相。
「艾凌沒有殺人。」注意到他眼底的堅決,柯叔深吸一口氣靜道。
遲來的回復,教宋爾言—愣。「那,這是怎麼回事?」
「當年席先生與席太太,早決定要親自開車到機場接機,後來因為艾凌離不開他們,才臨時要我開車送他們到機場接你們。」柯叔說著當年席慕禹因臨時要他幫忙,斯文有禮對他的解釋。
「那又如何?」
他不明白柯叔為何要提起那些往事。小孩子原本就會想溺在父母身邊,更何況艾凌小時候還有自閉傾向。
「我想這一切全是因為艾凌小時候聰明,卻有些自閉的關系。那樣的小孩子,心思很敏銳的,不是嗎?」柯叔嘆了口氣。
「你是說——」宋爾言驚訝。
「艾凌認為,如果她那天听父母的話,乖乖在家里等,那開車的人會是她父親,少了我和她,少了大房車,也許當時的禍事可以就此避過。」
宋爾言腦中頓然一空。
「還有,你還記得當年在艾凌父母雙亡後,第—次要帶她坐房車外出的事嗎?那陣子她一直很乖、很听話,但是那天她卻拼命哭鬧,緊抓著你,怎麼就是不上車。這些你還記得嗎?」
他愕然點頭。
「當時是你強迫她上車的,但也從那次開始,除非必要,否則她會找盡理由拒絕跟我們同車。一直到她長大考取駕照,我們就再也沒人有機會跟她同車。」
這就是艾凌多年來始終與他保持距離,不肯與他同行同車的原因?瞪看眼前柯叔,宋爾言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接受多少個像這樣意外的答案。
只是,如果這就是—切問題所在,那,他勢必得除去她心底的障礙。
「先生,如果你仔細想想,就會知道那場車禍對她的影響有多大。」
宋爾言沉默許久。
「我知道了。」擰緊眉,他朝柯叔點了頭。「你去忙吧。」
一待房門被帶上,整間房室似沉人一種寂靜世界,安靜無聲。黑色的眼眸,直盯著那窩藏在沙發角落的身影。
這十數年來,她一直獨自生活在這樣童年夢魘中?一直獨自面對那無盡的恐懼?而那夢、那恐懼更教她將他推離得遠遠的?
心會疼。緊閉著眼,宋爾言緩緩調息心口的緊揪。
—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了。當年,席家父母是她的一切、是她的最愛、是她的庇護,但因當年她的執意跟隨,而意外遇上那樁車禍。
難怪當年喜隨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會在他父母主動開口要為他們辦婚事,而他強掩心底愉快,樂見有她一生相隨的時候——變了。
變得難以接近,變得處處與他保持距離,甚至自她拿到駕照的那一天起,她即不再與家人同車同行。而這一切,全都是源自于——她對他們的愛。
她害怕往事重演,她—直緊鎖著這秘密,一直承擔著他對她的不諒解……她一直是這樣的強裝堅強……
她可以明白告訴他的,她可以依靠他的,她可以不要過得這樣難過的,而他,也可以將日子過得更愉快。
似有了決定,宋爾言張揚雙眼,跨步邁向他那已忽略了夠久的妻子。
蹲子,他靜看眼前瑟縮著身子的縴弱女人。頓地,爾言再次愣住。
那慘白如紙的容顏,似——來上妝。
為確認自己心中想法,宋爾言伸出手輕觸她白皙容顏。柔似絲綢的滑女敕觸感,救他心神一震。
沒了粉妝的點綴,平時洋溢著自信,媚眼微揚的神態,竟教無助恐懼之感,給驚得柔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