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戲情 第29頁

「出去,我不用大夫,不用看病。」孰料柳無言依然堅決的拒絕。

听見這粗啞的嗓音,再瞧瞧里面蜷縮背對的顫抖身影,葛大夫可以斷言,里面的人正生著嚴重的病。

「柳副總管,老朽听你的聲音似乎內傷有加劇的樣子,且還受了些風寒,諒必現在一定很難過,何不讓老朽進去為你診治,也好減輕一些你的痛苦呢?」

「不必了,你去告訴那個人,我用不著他虛偽的關心,叫他不必妄做好人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深深的恨意。

想不到她想幫他,卻被當成刺客和囚犯對待,難道這就是他口口聲聲愛自己的表現?

既不相信她,又何必虛言愛她呢?

看來又是一個倔強的人。葛大夫無奈的搖搖頭,「你這又是何必呢?生病痛苦的可是你自己啊!」真是太頑強、太傻了。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就算病死也是應該。」

背對的身軀再次傳出幾聲輕咳,教站在牢外的葛大夫又是一陣嘆氣搖頭。

「罷了,一切就隨你吧!」他無奈的背著醫箱離去。走到彎角的石階時,又朝等在那里的人搖了搖頭。「話你都听見了,不是老朽不醫而是無能為力。你要是真的關心她,就親自去看看她,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啊!」

說完,葛大夫就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愁思的秦梵站在原處。

他不動,牢房里背對的嬌軀也沒有移動過,只是在沉默的過程中偶爾會傳來幾聲咳嗽而已,但每一聲都像針剌般的痛入心里。

這幾日他不是沒有來看過她,每多見一次就多一份心疼跟不忍,他了解無言的脾氣,倔強跟傲氣形成她高貴的自尊和一切,以自己現在對待她的方式,她斷然不會原諒自己,可是她又怎麼體會得出自己背負的重大使命和責任呢?

大哥說得對,他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害了秦氏一族的所有人,可是這個女人是他心所愛的呀!他又怎麼下得了毒手呢?

他希望無言能在毫無傷害的情況下,自動說出那個人的下落,可是以她的驕傲和個性,是絕無可能的事,她雖然外表冷漠,但內心卻是固執的,一旦是她認定要保護的人,就是付出生命也要維護到底,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秦梵緩緩的走過去,命令獄卒開了門,望望地上未動的被褥,再凝一眼她背對而躺的身影,無限的苦澀梗在喉問,久久不能平復。

「何苦如此虐待自己,難道不在乎我會心疼嗎?」

背對的身體依然躺著沒有回頭,但是那微微一僵的背脊卻是明顯的。「我自己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在乎你在不在乎呢?」

她克制不了听見他聲音時的激動。他終于還是來看她了,可是驕傲的自尊卻壓抑回頭去看他的沖動,她不住的告訴自己,他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所以不可以接受他的關心,不允許再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你來見我是想宣布我的死期嗎?還是覺得我關在這里太舒服了,準備對我嚴刑逼供?」

她的話針針見血,說的都是他此刻最不願意去想的事。

手一揮,他命令獄卒退出去,然後走到石床邊,靜靜的坐下,扶起她贏弱的嬌軀,靠在自己的肩上。「無論怎樣我都不願傷害你,即使是一絲絲的傷害都會教我痛人心扉,悲慟不已。」

柳無言沒有反抗,事實上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反抗不了,所以她柔順的靠著。

「真是這樣,那為何又會重傷我,讓我受這種焚心的苦楚?」

「事出無奈,我當時只想盡快拿下你,去追另一個人而已,沒想到會失手將你傷得如此之重,我後侮不已。」

「但是你也沒有抓到,不是嗎?」她虛弱的又咳了幾聲。

秦梵蹙了蹙眉,「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他的下落。」握著她皓腕的手悄俏的把著脈,想知道她傷重的程度,沒想到結果令他更為憂心。

她不只傷及心脈,還感染風寒,再不醫治恐怕會有生命的危險。

事情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她這是想折磨誰呢?他或是自己?抑是在對他做出無言的抗議?

柳無言苦笑了聲,卻牽動傷口的疼痛,又引來一陣激烈的猛咳,嚇得秦梵趕緊拍撫她的背,幫她順氣。

「來下及了,他此刻恐怕已經出了敦煌回到中原了,你們找不到他的。」

「這也未必,以他前日一路跟隨你到南村之地的情形看來,並不是薄義之輩,若沒有你安然的訊息,他斷定不會離開。」

雖然他與冷衍只有一面之緣,可是卻一語道破冷衍的個性,這也是她最憂心的事情。

冷衍若是沒有回去,必定還在敦煌,只要他還在敦煌,就一定會有危險。

不只秦梵的人要抓他,就是皇上派來監視的密探也一定在找他,兩方夾攻之下,豈有不被縛的道理?

情況只在于誰會先找到他,秦梵?還是密探?

「你猜測得沒錯,沒有見到我平安,他是不會離開的。只是時間久了,恐怕另一方的人馬先找到他,你們秦家就會有更大的危險了。」

「所以我必須設法誘他出來才行。」他輕撫著她的頭發說,低沉的嗓音不像在談論正經事,卻像是輕聲呢喃的枕邊愛語。

誘?!

柳無言吃力的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想以我為餌去引誘他出來嗎?呵,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他會傻得去上當嗎?」她想笑,可是嘴唇剛一動,揪心的痛楚就立即讓她鎖緊了眉。

事實上她也無法笑,因為秦梵接下來說的話,令她想牽動的嘴角凍住,想笑也笑不了。

「如果是真的攸關你的性命呢?他就不會坐視不理了吧!」

「什麼意思?」她瞠大了眼望他。

「例如……火刑。」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瞳抹上一層黝黑的沉痛,如此的抉擇教他無法以對,卻又不願逃避的隱瞞。

他願意勇敢的面對她的恨、她的怨,也不願意懦弱的逃避。

他是說真的!從他痛苦的眼眸中,她體會得到他不得已的選擇。

「是你的意思嗎?」她只想知道是不是他的主意。

他搖了搖頭,以無比低啞的聲音說︰「不,是我大哥的意思,也應該說是所有人的意思,因為唯有這樣才能保護得了我們族人。」

她緩緩的閉上眼眸。「我知道了。」只要知道不是他的主意就好。

如果那種會將人活活燒死的火刑是他提出來的,那她也唯有認了,如果那是他愛自己的表現,那她也只能欣然接受,因為這是她對于感情的選擇。

柳無言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他緊緊的擁住,他的頭就靠在她的頭頂上,那種緊緊擁抱的力道仿佛早已忘了她所受的內傷,就像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成為他的一部分一樣。

「無言,我的無言。你放心,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黃泉路上獨行,等我將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我會立刻到地下去找你,陪你走完另一段生命。」

沙啞的聲音像是哽咽,也像是對命運無奈的低吼,他終究像先前的警告一般,必須走到這最末的一步。

「梵……」在他放開她準備離去時,她叫住了他;沒有之前的冷漠,有的只是深深的感動。

一個男人如果肯為自己放棄生命,與她共赴死亡,那一切還有什麼好懷恨的呢?

她不會出賣冷衍,也不會對不起無霜,所以她選擇欣然接受,願意與他共許黃泉之路。

只是在那之前,她還想享有一次活著的感覺,一次被他呵護擁抱的愛的感覺。

她站起來奔向他,將他壯碩的身體抱住,把已經淚濕的臉深深的埋入他的背里。「答應我別殺害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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