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沒人會注意你是阿貓、還是阿狗的!」看他仍站著不動,斐斐索性回頭走向他。「看你腿挺長的,所以拜托你走快點,要不然等會兒東西賣完,我們就沒得吃了!」
不理會他黑眸中那微慍的火炬,她干脆向前直接拉起他的手,帶著他一同穿梭在人群中。
她這無心的突來動作,令紹軼胸口一顫,視線不自覺地落于她緊握著自己大掌的小手上。
那縴柔的小手給人舒服柔軟的觸覺,而那觸覺仿佛是千萬道電流,觸及了他。一頭的某道警鈴,警鈴一響,使他一向自恃聰穎的大腦,頓時失去了運作能力,那長期冰封、冷沉的心,似沁入了一道初春的暖陽,他茫然地任由她扯著手,拔腿飛奔于人群中。
就這樣,兩人穿梭于擁擠的人群中,跑了將近百來公尺,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座大廟,廟旁有家小店,小店的招牌上,用紅色油漆刷著「蚵仔面線」幾個大字。
「到了。」斐斐終于停下了腳步,揚起頭來看著他。「這家店已經做了四代,不好吃、不用錢!」她沾沾自喜的說得很有自信。
睥睨著招牌上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周紹軼深深吁了口氣,皺起了眉結,抬起一手,將領帶由頸子上扯了下來。
他的神情,她已納入眼中。「喂,別小看這東西,真的很好吃喔!」一臉純真的她,單手一比,指向一旁電線桿邊一長列的人群。「看吧,已經排那麼遠了。」
她微噘起唇,往前一瞥,仿佛是在抗議他的腳程跑得不夠快。
「真的有那麼好吃嗎?」視線掃向那排成一長列的人龍,他眯起眼,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心動了。
「嗯。」很認真的點頭,斐斐完全忘了她的小手,還緊握著他的大掌。「一天只賣五百碗喔,賣完就沒了。」
他任由她拉著走往那排成一列的人群。「通常要多久的時間,可以將五百豌完全賣完?」他提出問題拉開了她的注意力,上掌一翻,反將她的小手握在掌中。
偏頭想了下,斐斐努力的在腦中計算著平均值。
「通常是從晚上七點左右開門,然後賣到十點、或十點半,這樣算來,最多不超過三個半小時。」
「每天只營業三到三個半小時?」腦筋一亮,他眯起眼來計算著。
那平均在每個小時可以賣出一百四十幾碗,而每分鐘則約是三碗。這麼一算,這數字確實插嚇人的。
「對!」看著他,斐斐又點了點頭。
「如果一碗以五十元計算,三個半小時的營業額就是二萬五仟元。如整天不眠不休,店開二十四小時的話,一天的營業額則是六十萬,而一個月則是一仟八佰萬,一年則是二億一仟六佰萬。而且這還不包括搞連鎖。」
她略頓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鏡,驕傲的揚起臉來。「你說,是不是比大餐廳還好賺?」
所以東西好吃、生意好,不見得一定得是大餐廳,或是大飯店。
而且通常這種小店的老板,反而可以做得有個性、有自主性。像這家店一樣,每日只賣五百碗,逾時不候、明日請早。
「或許是吧!」輕輕地哼了聲,紹軼的嘴角微微地掀開一抹笑。
第一次,他有了無法反駁別人話語的經驗。
看著她,他不得不佩服,她竟能將數字算得如此精準,她不從商,還真是可惜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兩人隨著人群緩慢地移動腳步,直到冗長隊伍前端的人群漸漸地消失,終于輪到兩人可以端著熱騰騰的蚵仔面線,進店里去大恰朵頤一番時,凌斐斐才注意到兩人緊握著的手。
「啊!」驚呼一聲,她懊惱地趕緊抽回手。「對不起!」她嘀咕著,自己居然大膽的讓他一直握著手。
「該說道歉的是我。」瞄了自己空出的手掌一眼,周紹軼心頭陡升一股悵然。
這十年來,他從沒再握過任何女人的手。而今晚,為何會是她?讓他自認為早已死寂、冰封的心,有了剎那間的裂痕。
抬起頭來,斐斐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卻望見了周紹軼那一身看來與這場景完全不協調的打扮。
筆挺的西裝、價格不菲的絲質襯衫、純手工的高級皮鞋,他看來何其的突兀啊!
他跟這個夜市,真的好不搭!
基于某種傳統的觀念,所謂紳士的堅持,斐斐無法拒絕周紹軼的好意,只好讓他一路護送著她回到住處。
初春的夜晚冬意未斂,陣陣寒風伴隨著空氣中微微的水氣,使夜里的氣溫驟降了許多。
窄小的巷道中一如往常,兩旁住戶的門前,早已擺滿了隨意停放的汽、機車,使得原本就窄小的巷道,頓時成了臨時停車場,阻礙了一般行人的正常通行,更別提要將車子駛入巷道中。
「我到了,車子開不進去的。」望向車窗外窄小的巷道,昂起頭來道過謝,斐斐側身準備開門下車。
「等一下。」紹軼忽然側過臉來喚住她。
「還有事嗎?」推了下鼻梁上的厚重眼鏡,她一手懸于車門上,不解的問。
一整晚,利用兩人一同閑逛于夜市里大快朵頤的時間,她已大概將這半年來,周廷容在補習班里的學習情況,和學校里老師對她所提過的情形,都—一轉述,末了也沒忘了加入她自己的意見——
總之,就是希望他在百忙之中,也能多抽出時間來陪伴小孩。
因為通常聰明的孩二,會比平庸的小孩,更需要父母的關心。一般來說,他們會較細心、學習能力較強、領悟模仿能力也較高,所以可能因大人的漠不關心、或稍加不注囊,而傷了脆弱的心靈,培養出扭曲的人格。
「我送你到門口。」望了眼車窗外的暗巷,紹軼發亮的黑眸中噙著堅持。
「不用了,車子開不進去的。’視線撇向車窗外,他以眼示意,毫不猶豫的開口拒絕。
「你等我把車停好,我陪你走進去。」臉色一沉,不知為何,他意外的堅持。
「我說不用的。」看著他,她再度拒絕。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這巷子對她而言,熟練的程度就算是閉著眼楮也能回到家。
「我發覺你很羅嗦!」撇過頭來,口氣一沉,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掀動。
不知為何,他不喜歡她的拒絕!打從心里深處的不喜歡!
他已忘了有多久時間,不曾再在意過任何一個女人,對他而言,她們不過就是一些與他擦身而過的女性動物,一群不值得信任的人。
那為何,今夜他又會在乎?
下一秒鐘,他腳踏油門,迅速地將車子駛入路旁正好空著的停車位。
「下車吧!」車子停妥,他徑自拉開車門下了車。
被罵得莫名其妙,斐斐心不甘情不願的下了車,為他的堅持感到無端氣憤。
「往那走嗎?」單手插在西褲口袋里,他轉回頭來催促她。
沒回答他的話,斐斐撇開臉,越過他徑自往前走。
她自認為是個不常生氣、而且可算是親和力極佳的人,但為何由遇見他開姑,她的胸口就像是蓄存了幾百萬噸的炸藥,只要是他隨意的一句話語、一個舉動,都可成為引爆那難炸藥的導線,讓他怒火直飄,最後喪失理智的口出挑釁的話。
「謝謝,我到了。」直到兩人一前一後的步伐來到公寓前,斐斐才抬起頭來,撇著嘴說。
「不請我上去坐坐?」停住腳步,他隨口一問,抬眼睨著她。
「不方便。」她拒絕的相當直接,除了氣他方才的口吻外,還有另一原因。夜深了,她當然不方便邀請他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