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白天里,她也不該邀請他上緩,因為他是學生的家長,更是個有婦之夫!
所以,就算平日里她的個性再怎麼大而化之,也知道避嫌這兩個字的意思。
「你還在為我方才無心的話生氣?」他當然知道她氣惱著他方才無心的話。
其實他會執意送她到門口,也是因為這巷子太過昏暗,一個女子走在這暗巷中,無法不讓人為她的安全擔心。
「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她低頭由背包中掏出鑰匙。
她無法否認,自己心里確實在乎他的口氣、他的身份,不過更令她自慚形穢、不敢讓他上摟小坐的真正原因,則是因為自己簡陋的住處。
「既然如此,我認為你不至于連一杯咖啡都沒有吧?’他看著她,唇畔飄著淡淡的笑,繼續使著激將法。
前一秒鐘他說想上去坐坐,其實不過是隨口問問。
但,現在,他是真的想上樓去坐坐,因為他差點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一件讓他百忙之中抽空、由今日下午起即守在咖啡館外等她的事。
明知不該上當,但斐斐卻無法否認自己不禁一激。
「如果你不在乎一會兒見到的是個小狽窩,喝到的是最便宜的咖啡,我不反對你上樓來!」幾乎是沖口而出,她就後悔了。
所以在打開大鐵門後,她片刻也不等他,徑自舉步往上走。
看著那傲如小鮑雞的背影,紹軼唇瓣的笑不覺深綻。「我記得你的論調,是便宜也有好貨,對嗎?」揚起頭來看她,他正巧又對住她掃過來的瞪視眸光。
莞爾一笑,他反身推上門,神態自若地跟上她的步伐,一步步上了樓。
第五章
這是一幢老舊的五層樓公寓式建築,而凌斐斐所租賃的房子,則是一間位于頂樓,以紅磚砌成的加蓋屋。
房子的大小約莫七、八坪,簡單、小巧到只要一推開門,就能將室內一覽無遺。不過由屋內、屋外整潔異常腫情況,可覷出住在這兒的人,生活相當嚴謹且勤勞,尤其是屋前那一小片花圃,種著幾株在夏夜里才會悄然綻放的茉莉花,以花株被修剪得整齊、葉沃睫肥的情形來看,住在這兒的主人確實是費心去打理過這一切。視線在室內隨意的掃了圈,周紹軼即轉身走出屋外,他在老舊的花架旁,尋到一張古意盎然的老藤椅。
走近藤椅,他發覺這張頗具歲月痕跡的搖椅,竟然一塵不沾,想必是它的主人勤于擦拭吧?
索性坐了下來,他抬起眼來,正巧對住凌斐斐由屋內探出頭來。「我咖啡豆剛好煮完了,只剩啤酒,你要不要?」她揚著聲問。
「都可。」他回答的簡單,視線卻被遠處的夜景給吸引住。
微微搖動著躺椅,耳畔的夜風吹拂,遠處昏黃的燈火搖曳,這寧靜的感覺,周紹軼深深地被吸引了,他忘了已有多少年,不曾有過像此刻一樣平靜的心情。
「喂,你的。」斐斐的腳步走近,朝他丟來一罐啤酒。其實她已在他身旁駐足了會兒,才開口喚他。
方才那一剎那,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這個高傲自大、凡事自以為是的男人,居然也有那樣寧靜、感性的表情。
若不是之前她已見識過他的蠻橫霸道、不講理,她一定會誤以為他是個新都會好男人,集理性、感性、俊朗外貌于一身的好男人。
接過啤酒,紹軼拉匯拉環,啜飲了口。「這兒的夜,是使你選擇住在這里的主因嗎?」他是指微風吹拂中的夜景。
睇了他一眼,斐斐微彎起的唇線,讓她的神情看來輕松了些。「我沒那麼浪漫!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主因是這里的租金便宜。」她實話實說,從不拐彎抹角。
走向一旁,她在另一張藤椅坐了下來,不吝嗇的對他投來一抹笑。這個討厭的男人,至少還懂得欣賞她這小狽窩的夜景,光憑這點,就值得給他一抹笑。
「夏夜時,更美吧?」他忽然回過頭來看她。
想著夏夜里沁涼的夜風、風中淡淡的茉莉花香,還有漆黑夜空中閃爍的星芒,他想這兒雖簡陋,但絕對不貧瘠。
斐斐推了推厚重的限鏡,為他那感性的問話,顯露出一臉詫異。「是很美,不過也悶熱的令人難受。」
他看著她,沒再接續著話,只是輕輕暖飲著手中的啤酒。「其實我跟你上樓來,是有事想跟你談談。」沉默了片刻,他終于道出重點。「喔?」斐斐只應以簡單的單音,一手拉匯手中啤酒拉環,猛力的灌了幾口。
直到這一刻,看著她喝啤酒的方式,周紹軼才完全感受到她的率性直接。「其實我是想請你來當廷豈的家教。」
「家教!?」斐斐差點沒將口中的啤酒噴出來,輕咳了幾下,她嗆紅了眼。「為什麼?」拉拉自己的耳朵,借以證明並無耳誤。
這個男人在搞什麼呀?
有人是這樣子的嗎?前一天才一臉怒氣的將她給開除,隔了一日,就親自跑來請她回去當家教。
他喜歡將人當猴子般戲耍嗎?一思及此,她不自覺地蹙起眉來瞪著他。
收到她徽慍的目光,周紹軼不以為意的搖頭笑了笑。「我是誠心誠囊的來邀請你,希望你能重新回去教導我的小孩。」
站起身,他看著她,走近她身旁,隨意將手中的啤酒置于一窮,然後背對著她,修長的雙手支撐在頂樓的水泥矮牆上。
又沉默了片刻,他深吁出一口氣,仿佛是作了極大的決定後,他才接著道︰「廷豈在五歲的時候,他母親就丟下我們兩人,獨自走了。」
要讓他再提及這段往事,無疑是讓他再次承認自己的失敗。但,不知為何,今夜他希望將它講出來。
也或許,能對著一個外人講出來,即表示他已能坦然面對這段傷心的事實,即表示那件事已傷不了他,他已由那沉痛的哀傷中完全地走出來。
丟下、獨自走了!?他的意思是指周廷豈的母親,已經過世了吧!難怪,她打電話家聯時,老是無法找到人。
一思及此,斐斐臉上罩著濃濃的歉意。「對不起!」她開口道歉。畢竟她不該觸及人家傷心的過往,痛失愛妻是何等哀傷之事呀!突來的道歉聲,由周紹軼身後傳來,他轉過身來,看著她一臉的真誠,他又陷人一片沉默,抿唇不語。
半晌後,他拿起啤酒猛灌了幾口,才接續著說︰「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因為你沒錯。」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小子從小就沒有媽媽管教,而我又因工作關系無法分身,再加上偉豐實在太過寵他,才會讓他在行為上有所偏差。所以如果真要道歉,也應該是我開口。」
見他眉頭漸攏,口吻深沉,斐斐趕忙開口安慰。「其實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廷豈也不過就是好動了些,他這個年齡的小男生好動是正常的。」
「是嗎?」他懷疑她的話,是出于好心的安慰。
斐斐認真的點頭。「這是過分聰明的孩子,才會有的舉動。」然後她偏著頭思忖了片刻,開始—一舉例。「華盛頓砍櫻桃樹的故事你听過吧?愛迪生也曾經把火車給燒了,還為了偷懶而發明了電報機呀!還有、還有瓦特將雞蛋給丟人蒸汽機里……」
她認真的表情、—一的舉例,引來周紹軼一陣悶笑。
「這是你對我的開導教育嗎?」直視著她的雙眸躍動著粼粼光彩,他問得似乎話中有話。
還記得今晚她曾經提過,她在教育學生的同時,也希望能一同教育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