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斐斐的話語中,滿含著懷疑。
「別小看人!」他對著她吐舌頭,往後慵懶一靠,重新倚回柔軟的座位上。「一會兒回家,你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如果他猜得沒錯,今天的家庭訪問,那個大方頭一定會將那張便條與情書一起晾在老爸面前,屆時斐斐老師就會知道他沒說大話了。
「為什麼?」斐斐很自然的反問。
「因為一會兒後,大方頭要來做家庭訪問。」話一說完,他整個人直接在後座躺了下來。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家庭訪問。一會兒,那個大方頭鐵定不知要跟父親說多少他的壞話呢!
「誰是大方頭?」斐斐的腦筋還沒轉過來。
「老師,學校的導師。」周廷豈垂喪著頭。
天啊!真是煩死了,是誰現定要有家庭訪問的?
不行,他一定得想出一套好方法,否則一會兒回家後,可有他受的了!
沿著草木扶疏的車道,車子以極平緩的速度往前滑行.繞過一彎徑,緩緩地駛入車庫。
這兩個星期來,凌斐斐已熟悉了周家的一切。
百來坪的獨棟建築里,除了配合四季而種植的花草樹木外,人口簡單的可以。除了周家父子外,這屋子里住著的,就剩管家瑪利亞、司機老王,和幾個每天會準時上下班的鐘點女佣。
一如往常,車子一停好,第一個沖下車的是周廷豈。
「喂!」斐斐還來不及喚住他,就看見瑪利亞一臉緊張的朝著車庫走來。
在與周廷豈擦身而過時,她喚住了他,順便扯著他,一同又往車庫走。
「瑪利亞,有事嗎?」剛下車的斐斐,對上的就是她那張像擰了結的臉。
「方老師在少爺的書房里。」她會等在這里,是為了通風報信。
單手比向周紹軼書房的方向,轉頭看了周廷豈一眼,瑪利亞露出同情的臉色。
她話中所稱的少爺,自然指的是周紹軼。因為從小她即是周紹軼的女乃媽,而當年在周紹軼決定長居台灣時,因為紹軼的媽媽不放心,所以就讓瑪利亞跟著到台灣來,這一待就是十幾年。
「什麼?你說大方頭來了!」臉色一沉,早先的自信馬上消失,周廷豈垂垮著肩,開始認命的一步步往屋內走。
真奸詐,難怪叫他去掃廁所,原來是要利用這段時間,早他一步到家里來見老爸。
「喂,你今天在學校里真的只有傳紙條、和收情書這兩件事嗎?」各看了老王和瑪利亞一眼,斐斐趕緊跟上周廷豈的腳步。
「當然。」他抬起眼來看她,眉結卻隨之皺起。「不過,昨天、前天、大前天,還有大大前天……」他數了一堆日子,隨著雙手的指頭不夠數數。表示他惡作劇的次數也多得驚人。
「喔,這樣……」斐斐細細的眉結也踉著蹙起,她真希望是自己的雙耳誤听。
「斐斐老師,一會兒你可要幫我呀!」周廷豈眨著澄澈的眼,狡猾地露出一臉可憐的乞求樣。
「你現在知道錯了吧?」他都擺出如此的懇求樣,她又怎忍心拒絕呢?
「我知道了,保證下次不再犯。」周廷豈昂起胸膛保證,只差沒舉手發誓了。
「算了、算了,下次記得別再犯了。」斐斐狠狠地敲了他腦袋一記,拉起他的手快步走向屋內。
兩人一同踏入玄關時,卻意外的迎上周紹軼送方珍珠出來。
「你回來了?」對著周廷豈,周紹軼的眸底閃著銳芒。
「嗯、方老師,我送你出去。」見風轉舵,瞧見了父親眼里的暴怒,周廷豈只想閃人。能躲則躲,至少躲過父親脾氣爆發期,那處罰也會輕一點。
他扯了凌斐斐的手一下,示意她幫忙。
「嗯,不如你跟王叔一同開車送方老師回家。」臉上綻著尷尬的笑,斐斐硬著頭皮提議。
她發覺周紹軼正凝視著她,那銳利的眸光仿佛能透視她的詭計。
然而當她的話說完時,應和著她的,卻是一大片漫長的沉默。
她與周廷豈皆心虛的不敢抬頭,等待著男主人開口,同意他們的提議。
時間仿佛過了一世紀那般久,斐斐只覺得周紹軼打量她的眸光,似乎更灸熱了些,讓她覺得自己是置身于灼灼烈陽下,熱得直想月兌掉身上厚重的外套。
周廷豈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緊張的如置身于冰庫之中,不自覺地開始打起寒顫。
又打量了他們兩人一會兒,周紹軼緊抿著的唇,終于有了些微蠕動。
「廷豈,你送方老師回家。」他的視線掃向斐斐,然後緊緊定在她微微漲紅的臉上。「你,跟我進來!」他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命令。
周廷豈終于松了一口氣,而凌斐斐一顆心則直往下沉。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會變得如此膽小,或許是因為理虧的原因吧!
苞著周紹軼的腳步,凌斐斐在踏入書房的剎那,心里始終後悔著,為何要听他的話,跟他一同進書房來。
「把門推上。」聲昔悶悶沉沉的,讓人听不出他的情緒。
凌斐斐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認分的轉身推上門,然後呆然的矗立在門邊,神情中顯出了不知所措,腦袋中卻不斷地盤算著,一會兒後該如何應答。
周紹軼並沒回過身來看她,話才說完,他便背對著凌斐斐,徑自走向書桌旁,端起小茶幾上的不銹鋼壺,和兩只咖啡杯。
三兩步,他走回了一旁的沙發。「過來這里坐下。」他揚起頭來,睥睨了她一眼,眸底的璨芒加深了炫亮的光澤。
斐斐不敢抬起頭來,機械式的移動腳步,緩慢如蝸牛般的朝沙發靠近。
「快點過來。」黑亮的眼里顯出了不耐煩,他的聲音加高了分貝。
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般,斐斐小跑步至沙發旁,乖乖坐了下來。「廷豈今天在學校沒惹禍,只是收到一封情書,和同學傳了一張紙條給他。」不打自招,她一古燃兒的將話全給說了出來。
或許是心虛的關系,斐斐直到將話講完,都還不敢將頭抬起來直視著周紹軼。總之,此刻的她才體會到,要幫襯著說謊、佯裝無辜,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她恨不得能在臉上套張面具,以掩蓋自己無顏見人的羞赧。
「我知道。」周紹軼眼底綻著笑意,將咖啡注入杯里,然後將盛滿咖啡的杯子遞到她面前。「不過,你不該這樣幫著那小子。」
他不喜歡正直坦率的她,成了兒子拿來搪塞的擋箭牌。
單手接過咖啡,斐斐終于鼓起勇氣來看向他。「我沒幫他,只是我覺得紙條跟情書,這、這其實只是小事。」
「是嗎?是小事嗎?」將手中的鮮女乃遞到她面前,紹軼嘴角綻著別有含義的笑。「那,其他的事,也是小事嗎?」
接過鮮女乃,她趕緊收回目光。「嗯、嗯、嗯……」支吾著無法應答,頓時一抹羞窘染上了她的頰靨。
她如一個踫巧被逮到作弊的學生,恨不得能在地上挖個洞,
見她無法應答,紹軼瞥了她一眼,悠閑地端起咖啡,輕啜了口。「這是今年采收的上等豆子,你嘗嘗,味道還不錯。」他忽然改變了話題。
其實關于廷豈的事,他根本不怪她。
因為自己的兒子,他豈會不了解,若真要有一天他不作怪,那肯定是傷風感冒,要不就是天下紅雨。
其實紹軼真正在乎的是,她這兩個星期來,老是躲著他的行為!
被動的舉起杯子,斐斐毫無興致的大口啜著咖啡。「我想,我、我——對、不、起!」放下咖啡,斐斐忽然覺得需要道歉。
她該糾正學生行為的,結果卻轉而為他掩飾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