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談這些事都無濟于事了,走吧,預約掛號時問快到了。」孟喜兒覺得疲憊,不想再爭辯什麼了。
孟歡兒聞言,馬上背起姊姊的皮包,攬住她的手臂,保護地站在姊姊身邊。
「歡兒,謝謝你。」孟喜兒給了她一個擁抱。
「今天會照超音波嗎?我可以看到小寶寶嗎?」孟歡兒的手溜到姊姊肚皮上。
「小小一個,像顆豆子,有什麼好看?」
「豆子會長成一個小嬰兒,當然好看啊。」
妹妹驚異的表情讓孟喜兒笑出聲來,心情開始放松的她,告訴著自己——
最糟的時間點已經過去,她和韓德生都是理智的人,等他回來後一定可以談出結論的。
姊妹倆手勾著手,走出房間。
***獨家制作***bbs.***
兩個小時後,離開機場的韓德生,出乎司機意外地沒先到公司處理公事,而是選擇了直接回到家。
韓德生走入電梯,雖然不算面帶微笑,但眉宇間的那道深擰卻已經不像前幾日一樣駭人。
這一周來,跟隨在他身邊及喜兒身邊的保鏢都表示一切無異狀。私人保全公司也因此而判斷,歹徒在跟蹤了這些時日之後,也許已經度過了最初的憤怒期,對于追蹤一事已感到筋疲力竭了也說不定。
于是,歹徒雖未被抓到,情況也還要再持續觀察,但保全公司的話多少讓韓德生安心了。
如果再過一個月,歹徒就此消聲匿跡沒有動靜的話,他便決定告訴喜兒這件事情。畢竟,他不想在她面前作戲太久。
況且,她那時已經過了懷孕初期前三個月,負面的情緒應當比較不容易影響到她才對。
不知道孩子會像她,還是像他呢?
當這個念頭閃過韓德生腦中時,他不自覺地面帶微笑走出電梯,並加快腳步推開家門,迫不及待地想和她談談這個話題。
屋內的一片闇黑讓他皺起了眉。
喜兒知道他要回來,這時候應該在家才對啊。
黑暗間,一聲啜泣聲讓他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他飛快按下電燈開關,她正背對著他,裹著一件大披風坐在落地窗前。
韓德生肩頸肌肉無預警地揪痛了起來,後背神經一抽緊,他皺起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大步走到她身邊,彎身攬她入懷。她的滿臉淚痕,讓他六神無主了起來。
「怎麼了?」他緊握住她雙肩,粗聲逼問道。
孟喜兒十指揪著他的外套,把臉偎入他的肩頸處。
她冰涼的體溫讓他打了個冷顫,更加用力地緊抱著她。
「怎麼了?」他又問。
她揚眸瞅著他,淚水流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胚胎沒心跳了。」她故意選擇了一個冰冷名詞,好讓自己比較能置身事外。
韓德生心跳停了一拍,以為自己听錯。
「什麼意思?」他又問。
「肚子里的胚胎突然沒了心跳。」她握緊拳頭,氣他為什麼要逼她再說一次。
他四肢力氣突然被抽空,茫然地想著,怎麼會這樣?她是那麼地喜歡孩子啊!
「為什麼?」他低喃出聲,用力地抱緊了她。
「醫生說這有千百個理由,還說這種情形很常見,最有可能的是因為胚胎本身就不健康,所以才停止發育。」她木然地背誦著醫生的話。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著,將臉龐埋入她的發絲間。
他才剛發現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其實沒有那麼恐懼孩子,甚至已經有期待了。
「或者,它因為知道它不受歡迎,所以自己先離開了。」孟喜兒清冷的語調里有著他沒法子不察覺的幽怨。
他的心狠狠地揪痛著,一時之間沒有法子抬頭看她。
歹徒的威脅卡在他的喉嚨里,催促著他說出真相,好讓她不再怨他。但此時的她已經很脆弱了,他怎能在她的情緒上再加壓力。所有的事,就由他一肩扛起吧!
韓德生驀地深吸了口氣,卻還是壓不下雙肩的顫抖。
孟喜兒望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兩行淚水無預警地奪眶而出。
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失去之後,他才表現出對這個孩子的情緒呢?
「醫生說後天要動手術,把胚胎取出來。」她說。
他身子一震,覺得肩頸處緊繃的痛開始往上蔓延,就連他的太陽穴也隱隱抽痛了起來。
「你……的身體現在還好嗎?」他嗄聲問道。
「我現在沒有感覺。真奇怪,怎麼會沒有戚覺呢?明明就有個生命在肚子里死了,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孟喜兒苦笑著,很用力地拍打著肚子。
韓德生驀抬頭,將她整個人往懷里一扯,啞聲說道︰「別這樣……」
孟喜兒沒有力氣推開他,由著他再度將她扯回他懷里,反正她現在很需要溫暖。
「後天手術我陪你。」他握著她戴著手環的左腕,將之緊貼在胸口。
「不要。」她僵住身子,很快地抽回手。
「為什麼?」
她別開頭,淚水再度失控。
「我怕我一看到你,會忍不住恨你。」她輕聲地說道。
韓德生閉上眼,一股酸楚驀鑽上他的鼻尖。他當時面對孩子在歹徒威脅期間來臨時的震驚反應,果然太差勁,果然狠狠傷了她的心啊。
但他能說什麼?說當時是因為歹徒的威脅才導致他的過度反應嗎?不,他不能再刺激她了。
「你可以恨我,但不許責備你自己。醫生不是說,胚胎原本就不健康嗎?」他急切地注視她的臉,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理智上我知道和我沒關系,因為我飲食、作息都正常,但情感上,我就是沒有法子釋懷。我覺得它是因為我的不快樂,或者我動了一個不要它來的念頭,而它感受到了,所以決定自己應該悄悄地離開……」
韓德生狂亂地搗住她的唇,粗聲說道︰「它就算有恨,也應該朝我而來。」他寧願她責備他,也不要她自責。
孟喜兒並不接話,只是睜著一雙幽黑水眸注視著他。
「孩子和我們無緣,對吧?」她問得一本正經。
她說話的語氣讓韓德生膽顫心驚,但他力持鎮定地點頭。
「這個孩子和我們無緣,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他盡可能地以最平靜的語氣說道,只希望能安撫她的心情。
孟喜兒注視著他鎮定的神色,只是一再重復地說道︰「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他點頭。她現在如此脆弱,如果能讓她不再傷心,她說什麼他都會同意。
她注視著他,突然低笑了起來。
她覺得好可悲,因為她愛上了一個只愛著她,然後對于其他的人事物,他全都不怎麼在乎的男人。
這樣的愛算是愛嗎?還是自私地只算一種佔有,她不懂,也不能再想,否則,她會沒法子再待在他身邊的。
「洗個澡,回床上去睡覺。」韓德生不由分說地攙起她身子,希望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孟喜兒也不反抗,如今他要她做什麼,她都無所謂了。
那一夜,韓德生無法成眠,卻因為不想驚動她,而只能裝睡。
雖然他的人生藍圖里不曾預期過他會有孩子,但為何又要在他已經有了當父親的自覺之後,讓一切成空?況且,如果連他都會心痛至此了,原本就喜愛孩子的她,又該如何自處?
棒天,韓德生因為想多陪陪喜兒,請假沒去上班。
但他起床時,她已經不在家里。
韓德生在屋里遍尋不到人時驚慌失措,一時之間竟是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動彈不得地站在屋內。
她離開了嗎?像他的父母一樣拋下了他嗎?
韓德生臉色慘白地撥了她的手機,接電話的人卻是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