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無忌 第6頁

「如果沒事,妳可以出去了。」劉明蝠專注地看紅蠍子吞食了黑蠍子的腿根。

她朝他跨近一步,氣息粗重。

「妳如果殺不了我,待會躺在那具棺木里的人就是妳。」劉明蝠將手探人陶罐中。

劉宛柔臉色死白地看著他拎起一頭扭動的蠍子,面不改色地放人口中。

「好味道啊……」劉明蝠伸手拭去唇邊蠍子的體液。

她驀然轉過身,發瘋似地往外狂奔。

這是什麼地方?!她被什麼樣的人養育成人?!

劉宛柔拉開門扇,只想離開的她甚至沒注意到門檻,收不住去勢,整個人重重地摔跌在石子地上。

「柔兒!」歐陽無忌疾沖而至,扶起她冰冷如霜的身子。「摔疼了嗎?」

「走開……」

劉宛柔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奔到樹叢邊,嘔地一聲吐出了所有能吐的穢物。

書房里那恐怖的一切,遠遠勝過她所能想象的畸態。

「嘔——」她吐得喉嚨干燒、胸口灼痛,卻仍然洗刷不去那種不潔的感覺。

歐陽無忌看著她手里的匕首,心里一涼。

幾年前,他和一名身材魁梧的瘋漢同關于一室,搏斗了一個日夜,當他把匕首插入瘋漢的胸口,那場惡夢才宣告結束。

或者該說,惡夢才正要開始。

「好過些了嗎?」他彎身將她撈回懷里,大掌輕拍著她的後背。

劉宛柔抬起渙散的眼凝望著他,兩道清淚陡然滾落。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個鬼地方?」言畢,她昏沉沉地閉上雙眼,昏厥在他的懷里。

歐陽無忌扳開她的手掌,丟掉那柄染著褐血的匕首,又捏死一只蠕動的蛆。

「沒想到柔兒如此脆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劉明蝠步出書房,嘖嘖有聲地看著不醒人事的劉宛柔。

「你對她做了什麼?」歐陽無忌冷冷地問道,將她攔腰抱起。

「無忌,這是你對義父說話該有的態度嗎?」劉明蝠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一個真正的義父會叫義子去殺人嗎?」

一待柔兒醒來,他們就馬上離開,鬧到天翻地覆都無所謂。這地方是人間煉獄,早該放把火燒個精光!尤其是劉明蝠這個坐鎮其中的老妖怪,最是該死!

歐陽無忌打量著劉明蝠,卻猜忖不出他的心思。

因為他和柔兒還有利用價值,所以即使他們已有了叛逃之心,劉明蝠仍然可以不予以追究嗎?

不,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劉明蝠只會使出更毒辣的手段來留住他們!

所以,要逃。

「你的武藝高強是拜我之賜,光憑著這一點,你就該恭敬地稱我一聲義父,而不是用這種殺人的眼光看著我。」劉明蝠看了漸亮的天色一眼,抬手掩去一個呵欠。

「我寧願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歐陽無忌心恨聲道。

「太遲了,要恨就恨柔兒吧。是她把你引來我身邊的。」

「柔兒沒錯,有問題的人是你。」

歐陽無忌抱著她,與劉明蝠擦身而過,卻不曾抬起雙眼。

「是嗎?話別說得太狂妄,咱們到時候再看看有問題的人是誰吧。」劉明蝠不以為意,唇邊是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你會來求我的。」

「我寧願死。」他咬著牙說。

「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喔。」劉明蝠冷笑著,身影消逝在書房內。

柔兒中毒了嗎?

歐陽無忌驀然低頭望著臉色青白的人兒,心慌地擁她到溪邊,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膝上。

按住她的脈動,只覺她的脈象忽緩忽急,極不平穩,倒是感覺不出任何中毒的跡象。

歐陽無忌松了口氣,想撫開她擰蹙的額,但她即便在昏迷之間,卻仍堅持緊鎖著眉。

她深褐的發絲飄散在他身上,那沾了血的絹袖就擱在他血褐色的衣袖上。他胸口一緊,一股子心酸竟這麼鑽上喉頭。

兒時的行乞生涯,早就讓他看透了人心險惡。但她不同啊……「水中月」便是她生長的家啊。

東方天際泛出一片灰蒙蒙,不一會兒天色即由朦朧轉為魚肚白,忽而一丸橘亮從遠方慢慢地升起,當金黃太陽沖破雲層的那一刻,劉宛柔悠悠地睜開雙眼。

她瞇起眼,伸手掩住刺目的陽光。

「喝點水。」歐陽無忌用葉子掬了水送到她唇邊。

劉宛柔無力地吞咽幾口,泰半的水沿著臉頰滑人她的衣領。

他低頭飲了口水,彎身哺喂到她唇間。

雙唇輕觸的酥麻感讓她紅潤了頰,她揚睫凝娣著他,沒有訝異,沒有反抗,只是攀緊他的頸子。

她現在只有他可以依偎了,再怎麼親密都是理所當然。

「我們何時要離開?」她問。

「妳現在有力氣離開嗎?」他挑起她的下顎,拭去她唇上的水珠。

她搖搖頭,輕喘口氣。

「他對妳做了什麼?」他擔心地問。

「我殺了玉姊姊……」

揪著他的衣襟,她淚眼婆娑地訴說著方才的經歷。

「妳幫了她一個忙,讓她從痛苦中解月兌。」他安慰她。

「他為什麼能夠毫不在意地做出那種害人之事?」她紅腫著眼,仍舊全身發寒。

「野心會侵蝕一個人的本心,而他的野心已經醞釀了數十年,惡邪之氣自然非同一般。」

「他……不是出于好心才收養我們?」她的雙手垂落身側,捏握成拳。

「他所下的每一步棋,都是他慎思之後的決定。」歐陽無忌皺著眉,心慌地詢問道︰「妳從書房出來後,是否感到身體不適?」

「沒有。」她搖頭。

他松口氣,緊抱了她一下。

「我想沐浴。」她覺得自己好髒。

「去吧。我在一旁守著。」

歐陽無忌背過身坐在溪邊,濃眉始終是攢緊的。

劉明蝠剛才的話不會只是恫嚇,他一定在柔兒或自己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他痛恨這種任人宰割的局面!

歐陽無忌用力掐住受傷的左臂,讓愈合的傷口再度滲出鮮血——這樣的痛能提醒他對劉明蝠的恨。

劉宛柔望著他寬厚的背影,不自覺嘆了日氣,和衣步人溪澗之中。

溪水凍得像冰!她牙關打著顫,只得一鼓作氣地將整個身子全浸入水中。

四肢不停地在水中移動以驅除寒意,她俯身清洗著染了血的右臂。

那是什麼?

亮晃晃的陽光之下,一個藍色彎月印記明顯地凸起于她的右腕之上。

她打了個冷顫,伸手去踫那個彎月印記。

凸起的彎月倏地往上臂移動,一陣劇痛朝她的腦門襲來。

才咬住唇,額上便已冒出涔涔泠汗。

她心驚地看著右上臂的彎月突然竄過胸口,直闖下月復。一陣月復絞,讓她掉出眼淚,痛不欲生地往水里倒去。

「無忌哥……」半張小臉全埋在水中,無助地任由水從鼻腔直嗆而人。

「怎麼了?!」

歐陽無忌飛快轉過身,一個箭步立刻奔到她身邊,抱住濕淋淋的她。

「咳……我的肚子……好痛……」

眼見她的嘴唇開始發紫,歐陽無忌;立刻將她扶坐在自己身前,貼掌在她後背,吸氣運功。

劉宛柔雙唇微張,感覺一股熱流從他的手掌流人自己的血液中。她不停地打著哆嗦,冷如冰的小手好不容易才有勇氣探向自己濕透衣裳底下的腰月復那半月形凸起竟端正地杵在她的臍穴下方!

她伸手一捺,那彎月陡然又向上移動數寸,躍上她的胸口。

劉宛柔驚跳起身,而端坐在她身後運功的歐陽無忌,因這突然之舉而嘔出一口鮮血。

「無忌大哥!」她惶恐地撲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大哥沒事。」他拭去唇邊的血絲,唇色不免蒼白。「妳該知道運功之際,最忌驚擾。輕則傷身,重則走火入魔——」

「你瞧我的身子。」劉宛柔打斷他的話,拉著他的手,直要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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