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維沖動地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
「你親我!」黎曉寧冒出了三個字,說話開始清楚起來。
「那是不小心踫到的。」倪大維倏地站起身,全盤否認方才的溫柔。
「你是故意的,而且你現在正對我流口水。」隨著嘴巴里的話不斷地泉涌而出,黎曉寧逐漸找回平日好強的她。
「我想你應該沒事了。」倪大維清了下喉嚨,跨著大步離開。「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他頭昏了嗎?
「喂!大胡子,我騙過你了吧!我剛才那些反應都是假的。」黎曉寧一溜煙地跑到他身後,又是一張嬉皮笑臉。
倪大維回過頭,揚了揚眉,丟下一句︰「你有沒有听過一句成語叫做‘欲蓋彌彰’,說的就是你現在的樣子。」
黎曉寧唇邊的笑完全斂去,瞪著他高壯的背影離開她的視線。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已經月兌離童年的陰影了呢?那只是因為她一向強悍,所以沒有人有膽敢戳破她的假象罷了。
第四章
星期六斑速公路塞車,我坐了八個小時的車才見到女乃女乃。親愛的媽媽︰
女乃女乃說︰爸爸還是那個老樣子。
女乃女乃說他等的就是那一天了。死亡對他來說,可能算是一種解月兌吧。
我其實該回南部陪女乃女乃的,讓女乃女乃一個人住,我總是不安。偏她又不肯和我一起到我工作的地方。兒子再不肖,總還是她的兒子。
我沒有女乃女乃那麼偉大的情操,我甚至已經有一整年的時間沒去看「他」了。
後天晚上要陪小趙去相親,我得讓自己刮噪得令人厭倦。就是因為相親場合需要這麼刮噪的人來熱場,所以我才會成為媒婆的最佳代言人吧。
每個女主角和我相較之下,都顯得安靜溫柔而婉約。她們都該包個大紅包給我的。
快三十了,婚姻卻不曾出現在我的人生規劃中。有些人是不適合談婚姻的。
昨天作了一個夢,夢中大胡子親了我的嘴,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春夢?夢中只覺得他的胡子很扎人,倒忘了要仔細看清楚他的嘴有多大。
這幾天想那個大胡子的次數已經到失控的地步,我發誓,我如果再想起他一次,就罰自己少吃一頓消夜。
恩,省錢又健康,比愛情和婚姻來得實際多了。
「小趙,麻煩你不要晃來晃去的,晃得我頭昏腦脹的。」
黎曉寧揉著她的太陽穴,腦漿在頭殼里搖來搖去。一夜未睡的疲倦,全寫在她兩丸黑眼圈上。
「我沒有晃,是你的頭在搖。」「沙門」的攝影助理趙志強無辜地辯白。
黎曉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搶過他手中那朵玫瑰。
都幾零年代了,小趙還在時興拿玫瑰花在咖啡廳會見女筆友的老套情節。
「現代人都用e-mail通信,網路情人才是時代趨勢。」黎曉寧把那朵快被小趙捏斷的玫瑰花丟到桌上的水杯中。
「你怎麼可以這樣!」趙志強伸手撈出那朵冰涼的花,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桌子旁邊。「我跟她都不會用電腦,所以才會從筆友欄認識的。」
趙志強瘦長的臉上,掛著一副眼鏡和一道傻兮兮的笑容。今天總算要和通信一年的筆友見面了。
「真受不了你。」黎曉寧用手捂著自己的雙頰,突然覺得他的微笑很刺眼。
「我哪里不對?頭發亂了嗎?襯衫還好吧?」沒交過女朋友的趙志強緊張地模東扯西。
「放心,四大天王都沒你帥!」黎曉寧拿起咖啡,一口就灌掉大半杯。
真難喝!還是大胡子煮的比較香。
罰今天晚上不準吃消夜!黎曉寧嘆了一口氣,姿勢不雅地趴在桌子上,軟趴趴得像只玩具填充熊,反正今天的晚餐也吃夠本了。
「我沒事先跟她說我找了你陪我來,你想她會不會介意?」趙志強不安地問。
「拜托!你已經問了第七次了!」她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二頭目,你……你快起來!那邊有一個人拿了一朵玫瑰花!」趙志強結結巴巴的聲音帶著很大的驚嚇感。
「你干麼一副見到鬼的樣子?」黎曉寧扭轉脖子四十五度。
嚇!
她小手一伸,立刻把小趙那朵玫瑰花丟到桌子底下。
倪大維是小趙的那個女筆友,不會吧?
天啊!黎曉寧張著嘴巴瞪著前方那個大胡子。
倪大維四處張望著玫瑰花的蹤跡,卻意外地發現了四只嚇傻的眼楮。
「黎曉寧,你怎麼在這里?!」
倪大維擠入她旁邊的座位,卻見她忙不迭地向窗戶邊避去。
「我對你這種嗜好沒有偏見,真的!」黎曉寧呵呵笑著,一邊把地上的花踢到更遠的地方。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倪大維把玫瑰花往桌上一扔,攤平兩條長腿。「這位先生是——」
趙志強的嘴唇顫抖著,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口吐白沫。筆友小慧說「她」長得很高、留著中長發。可是——可是——
可是,她沒說她是個有胡子的「男人」!
「他是外星人一號。」黎曉寧連忙說道,暗暗朝小趙使眼色——要哭回你家哭!
「你少開玩笑了。」倪大維炯炯的男性目光射向趙志強。
咦……怎麼他才對黎曉寧感到興趣時,馬上就蹦出了一個情敵?
無妨,沒有競爭的愛情有點無聊。何況,這種溫弱的男人只怕會被她壓得死死的,還是他比較適合一點。
這一個禮拜之間,他發現他的腦袋里無可救藥地想的都是她生氣蓬勃的一舉一動。
算他有被虐待狂吧,他打定主意要追黎曉寧了!
坦白說,第一次見到黎曉寧時,他對她並沒有多大的好感。她不夠誠實、說起話來顛三倒四;有時候太咄咄逼人、有時候又太卑躬屈膝。但是不可否認的,她時時多變的面貌倒是看得他眼花繚亂。反正,當她在他店里仰頭看他的那一刻,他就是毫無理由的心動了!所以她的其它言行舉止,他也開始自動將其合理化了。
他不是個喜歡平淡了人,因為他本身也具備了一些沖動的性格,否則他早去坐辦公桌了,開什麼咖啡廳呢?
倪大維微笑著伸手揉了揉她一頭亂發。
「你以為我是你家的狗啊!」黎曉寧捉開他的手,朝小趙眨了眨眼,暗示他問問那朵玫瑰的事。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倪大維突然正經地問,捧住她的臉頰端看著她的憔悴,順道遮去她和那個男人的眉來眼去。
「我二十四小時沒睡,還能有力氣坐在這里和你說話,已經很了不起了。」她推開他的手,不自在地扁了扁嘴。
大胡子干麼這麼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亂惡心一把的!
「為什麼沒睡?」倪大維關心地問。
他私底下向許佩藍打探過她,許佩藍說她工作能力強,每年領的薪水足夠傲視一票公務員。不過,黎曉寧在各種場合中都不忘發揮她的撈錢本色,夜間兼差之事時有所聞。
倪大維模著下巴端詳著她。瘦瘦的身上總掛著不太合身的POLO衫,看不出任何曲線的身材,荏弱得像個少年,清寒得讓人忽略她清秀嬌好的五官。
是為了家人吧。她賺的錢看來是不曾花在她自己身上。
「我睡不著關你什麼事!你想干麼?」每次一胡思亂想,她就失眠。而害她失眠的人就是這個大胡子。
「請問——」趙志強輕喊了一聲,沒人听見。
「女人過了二十五歲以後就老化得很快,最好別熬夜。」倪大維說。
「剛超過二十五歲兩年的‘小’男人沒資格批評我!」黎曉寧回嘴。
「請問——」趙志強二度出擊,再度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