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才九點呀。十二點進場,吵什麼呢。"
驀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循聲望去,百尋不見的報童,斜倚在大樹的枝干上。
"你這樣子,誰找得到你啊!"
"啊炳哈。我看得到人,就夠了吧。"報童並沒有下來的意思,視線從陳九洵轉向莫垣,點了點頭,"歡迎兩位。待十二點準時入場,在這里稍候嗎?"
陳九洵懷疑地問︰"你難道一直都待在樹上?"
"啊炳哈哈。"
"居然看著我們過去也不叫一聲,叫我們到處找?!"
眼看陳九洵頗有尋釁的樣子,報童挑了挑眉,決定轉移話題︰"啊,說來,今天怎麼不見你的小女朋友?叫什麼……琥珀的吧。"
為什麼到哪里都有人提到琥珀?!陳九洵大聲說︰"下來,這麼居高臨下地說話,什麼意思?"心頭一陣火起,站到樹下,作勢欲擊樹。
"哎呀哎呀。怎麼突然這麼大的火?"報童輕松從樹上躍下,"為什麼啊,听到我說琥珀,一下子發起火來。"
"發、發發、發什麼火。誰發火。"陳九洵倒退兩步,結結巴巴地說。他沉默片刻,"琥珀去黑市後第二天,就回家了。"
"哦。六天前走掉了嗎?"
"……唔。"
是的,已經……走了六天了。
在誰也沒有注意的狀況下,陳九洵微微嘆了口氣。
報童轉向莫垣,"客人也是要進黑市的吧?要買什麼?"
莫垣微笑,"我是受朋友托付,想要和黑市的主持交涉點事。可以嗎?"
"主持的話,勉強我也算吧,如果有什麼事……"
注意到莫垣的視線穿過自己,望向身後,報童稍微詫異,回頭看了眼。
從人群里走過,氣勢驚人,而被紛紛讓路的男子,拉著白衣服的少女,從不遠處逆向而去,消失在人流里。
陳九洵也注意到了,"包包……"
"哈?"最近的賞金委托對象丁包包?"還真是巧。"
"是很巧。"莫垣看著那邊,點頭說。隨即向報童說,"抱歉,具體事宜,稍後再說好嗎?失陪一下。"
他急匆匆地去了,陳九洵猶豫片刻,"等一下!"也隨之跟去。
報童看著這兩個人,莫名其妙沒了蹤影,大聲說︰"記得準時回來啊!否則過時不候!"
然而雖然這樣提醒過了,到12點,那兩個人也沒有回來。
黑市買賣途中,報童有些心不在焉︰覺得那兩個人很有趣,居然這樣沒了蹤影,有點遺憾。
陳九洵前次說要買的貓貓裝,果然被女性看中。報童輕松地以"已經被預定"為理由,推辭掉了。
想著,沒有收訂金,也肯為人留商品,自己還真是好人,報童懶洋洋地笑笑。
後來有人停步在身後,半天不說話,他也沒有回頭,"客人要什麼?"
"把貓貓裝賣給我吧!"
那好听而急切的聲音,大聲如是說。
第十章喜歡
因為發生了不能忽略的事情,而隨莫垣乘熱力氣球下山。
等到事情結束,想起來黑市,時間離十二點,早不知過了多久。亦沒可能再有夜間上山的氣球。
所以……先回家了。
陳九洵打開房門。
房間漆黑一片,分明和以前沒有大的區別,感覺里格外有清冷的味道。
為什麼啊?
以前安然不回家,獨自生活,又不是一次兩次。
為什麼現在,特別感覺到一個人的時候,房間清冷呢?
"果然……是因為和非常有活力的人,共同生活過的緣故嗎?"陳九洵在沙發上坐下,輕聲說。
先前精神極度緊繃,到了現在極度疲累,半點不想動彈。
……
若是六日前,這時候應該會有人捧一杯泡得並不好的茶,高興地說"陳九洵,你喝水"……
現在那女孩子不知道還存在不存在于這個世界。陳九洵交握雙手。看了總部傳真,最近有了緝拿夜梟的賞金任務,賞金額給得很高。早就激起獵人公憤的夜梟,這次一定會被追捕得很辛苦了。
這麼一個玩弄夜梟的辦法,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創意。
但是,絕對不是琥珀會做的事情。
如果能做這樣的事情,大概是雪谷琥珀。
"……"
"琥珀?"
分明知道那個人不在這里,還是試探著叫了她的名字。
因為報紙上那個人,看起來遙遠陌生。即使知道她是雪谷琥珀,卻不相信她是琥珀。
總覺得琥珀還有可能充滿活力地對他說︰"陳九洵,你回來了呀!"然後一步一跳地到面前。
再問,陳九洵!那個是什麼呀!
再問,陳九洵!為什麼你是這樣的人啊!
陳九洵猛地用手抓亂了頭發,沒精打采地笑了笑,"這樣下去,越來越像笨蛋了。"
因為那個小貓樣的女孩離去,覺得這麼寂寞。莫名其妙。
房間里靜靜地,鐘擺一刻一刻,如水滴石穿。
陳九洵慢慢地站起來,啟亮客廳的燈。客廳和先前一樣整整齊齊,是琥珀收拾得那樣干淨。
陳九洵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啟亮臥室的燈。那本為琥珀講的故事書,還好好放在床頭。
陳九洵到安然的房間,啟亮房間的燈。依然散亂的被褥,不可能沒有琥珀的氣息。
陳九洵站在貯物室門前,啟亮室內的燈。猶記得琥珀呆呆站在這里說"陳九洵!我一樣東西也不認識"的樣子。
陳九洵在廚房門前,握住門的把手,緩緩開了它。
廚房已經是亮的。
少女背對這邊在忙碌,不時傾身仔細看,攤在旁邊的書。
烹飪書。
有軟軟的,柔順的頭發,身子縴細,舉手投足都是活力。她說︰"該放多少糖?"
說,這個東西為什麼我做不出來呢?
到了終于滿意,端著盤子轉身,看見陳九洵的瞬間,像是從來沒有分別六日,高興地說,"陳九洵!我會做菜了!"
這是……一場夢嗎?
陳九洵看著琥珀到了身邊,高興地舉起盤子。
這是夢嗎?
有熱氣的菜,有著真實的香氣和味道,琥珀高興地說︰"陳九洵,琥珀會做菜了!"
"……"
在這一刻想問,你究竟是不是真實。
在這一刻想問,你是琥珀,還是雪谷琥珀。
在這一刻想問,你怎麼還能在這里。
在這一刻想問,我該叫你什麼名字。
有許多問題紛雜杳至,不知道誰要當先。
終于,就什麼都不要問。
凝視那依然如昔的少女,良久良久,遲疑地抬起手臂。
指尖觸踫了她的發。
掌心感受到了她的肌膚。
接近了她的氣息。
接近了她的美麗。
菜盤錚然落地。
把那溫暖的感覺和小白花的馨香,一起擁抱,剎那心情無法言述……
不知道那是高興、慶幸還是安心,陳九洵笑了。他在少女耳畔,那樣開心地笑,"哈哈哈!太好了,是琥珀,不是雪谷琥珀。哈哈哈!太好了……"
當確定了這一點,心情忽然無比松快,幾乎不想放手。這段時間所有的思慮,都在瞬間去遠。
無憂無慮的少年和無憂無慮的少女,向來就是簡單。
琥珀為突如其來的擁抱而僵硬身體片刻,之後把茸茸的小腦袋,更加地拱入陳九洵懷里,"陳九洵!"
陳九洵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忽然想起來什麼,握住琥珀的肩膀,"哎,為什麼你在這里?"
"陳九洵!你要趕琥珀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