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不懂……
為什麼爹、娘,還有福叔他們一個個走出這里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陪他了?
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有誰能夠告訴他?
在陰冷、幽暗、潮濕的大牢里,唯一的光明,便是高懸在厚厚的石牆上,不斷晃動的熒熒燭火;這忽明忽滅的燭焰,也映照出地牢內的某個角落,頻頻打著哆嗦的小巧身影。
一名年約七、八歲,顯得孤寂無依的小男孩,正埋首在屈起的雙膝間喃喃自問,可惜就是沒有人可以回答他;終于,小男孩放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夾雜著莫名悲憤的抽噎聲。
好,沒人回答他也沒關系,反正他會親自找出答案的。
他一定會,一定會的。
小男孩異常成熟、清朗的心智,此刻正被一股帶有濃烈怨懟的恨意給慢慢蒙蔽,而不自覺掄緊的小拳頭,幾乎傷到他細女敕的掌心。
匡當一聲,大牢鐵門緩緩被人從外開啟。
小男孩的心冷不防地狂跳起來。因為每每在這時進來的人,會帶走他的一位至親,然後被帶走之人就永遠不會再回來;而現在這座地牢里,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不,他不要被帶走,不!
「武越王,請。」
走入地牢中的,一共有三個人,首先開口之人,便是小男孩最為痛恨的刑部大人。
然,當武越王這名號一出,小男孩卻猛地睜大眼楮;尤其當一抹熟悉的身影隔著鐵欄,並用哀痛的眼神凝望著他時,小男孩激動萬分地站起身,朝他大喊︰「武越叔叔,救救我的爹娘,他們、他們……」
「唉!是武越叔叔沒用,救不了你的爹娘。」武越王深深嘆了口氣,似乎在感嘆自己的無能為力。
「武越叔叔……」小男孩聞言,瞬間紅了眼眶。他極力想忍住哭聲,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還是不停地從他的小口里逸出。
不,他不能哭,他曾答應過爹爹他絕不再哭的。
小男孩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從這一刻開始,他要信守對爹爹的承諾。
「今後,武越叔叔將會擔負起照顧你的責任,讓你的爹娘可以安心的離去。」武越王在出聲安慰小男孩的同時,也示意刑部大人打開牢門。
小男孩一走出牢內,武越王便緊緊握住他掄緊的小手,對著男孩那張分外俊秀、卻布滿憤懣之色的小臉,意味深長地道︰「武越叔叔會幫助你完成心願的。」
雖似懂非懂,小男孩仍用力地點了下頭,與武越王一同步出這陰冷的地牢。
然而,就在他們踏出地牢的同時,刑部大人那幸災樂禍的話語,仍舊傳進小男孩的耳里,刺入小男孩的心底──
「嘖嘖,若不是因為小鮑主誕生,令皇上龍心大悅而特赦天下,你們邵家恐怕就得絕後了喔……」
第一章
蒼穹,青碧無雲。
突然間,一向幽靜的山道,傳來陣陣策馬的斥喝聲,而馬蹄所揚起的塵土,足以證明馬兒奔馳的速度是又疾又快。想當然耳,能操控這匹雪色寶馬的主人亦有不錯的騎技,只是──
就在白馬呼嘯而過的當頭,雜沓的馬蹄聲卻也接二連三的響起。原來,緊跟在白馬後面的是一批訓練有素的藍衣騎士,或許,這就是白馬主人不得不向前疾馳的原因。
白馬主人身上罩著一件黑色斗篷,將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偶爾,他會回過頭,看著後頭正努力追趕他的十二騎;不過,他似乎對自己的坐騎很有信心,也料定十二騎就算再有本事也難以追上他。
呵……
此時,他一雙微瞇的澄美眼瞳,不僅迸射出得意之色,就連唇畔也不禁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然,就算他的坐騎再怎麼厲害也會有累垮的時候,尤其身後的十二騎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照這樣下去,最後栽倒的人極有可能會是他。
想到這兒,他唇上的笑意已不復見。
懊死!他們到底要追到何時才肯罷手?
毫不遲疑的,當他瞥見前頭山林有條窄狹的小徑時,便立刻一扯韁繩,往小徑奔去。
這麼窄小的山徑,十二騎想一起追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頓時,高聳的樹木遮掩了上空,讓這條小徑漸漸幽暗下來,他慢慢減緩馬兒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策動坐騎前進。
想要逮住他,哼!門兒都沒有,也不想想他為了能月兌逃成功,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如果還讓十二騎輕松逮著,那他還有何面目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過,就在這一刻,一陣令他大皺眉頭的聲音又突然出現,雖然馬蹄聲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卻為他們的緊追不舍而咬牙咒罵。
哼!不放棄是吧?好,那就來吧!
他扯緊韁繩,大喝一聲,白馬前蹄一躍,瞬間疾奔;然,事情也就因此而發生。他怎麼也沒料到前方竟然有個以枝葉覆蓋住的坑洞,以致馬兒的前蹄往前一踏,他及白馬都無法幸免地往前傾倒。
由于事出突然,他也反應不及,不過他仍下意識地保護住自個兒的頭頸,以防在摔出去之時折斷頸骨。
砰的一聲!
「唔,好疼喔……」
呼痛聲一出,竟是清靈嬌脆的女音,原來白馬主人是一名女子。
重重墜落到樹旁的她,一听到愛馬痛苦的嘶鳴聲,馬上想起身觀視愛馬的情況,怎知她才輕輕一動,右邊的膀子突然劇痛起來。
「可惡,這膀子八成是月兌臼了。」此時的她不僅擔心愛馬,還對逐漸逼近的追趕者束手無策。
不,她不要回去!
她很清楚,若這回她又被十二騎逮回去,那她此生可以說是完了。
雖然痛皺著小臉,她還是掙扎地想要站起身,最起碼,她得先將愛馬移到隱密的草叢堆中,以防被十二騎發現。
但就算她咬緊牙關,勉強移至幾近站不起來的愛馬身邊,她仍無力將愛馬拖到一旁去。
「可惡!是哪個該死的人渣在這里挖洞的,要是被我逮到,我一定整得你哭爹喊娘。」心急如焚的她,懊惱地址下斗篷,旋即露出一張彷佛集天地之靈氣、美得絕俏秀麗的少女臉龐。
「要在下幫忙嗎?」
驀地,一道出乎少女意料的慵懶男聲,在她即將絕望的當頭,詭異地響起。
少女雖然驚愕,但由于事情迫在眉睫,她甚至連頭也沒抬,便大剌剌指使這名陌生男子,道︰「快替我把奔雪搬到樹叢里去。」
「誰是奔雪,妳嗎?」男子優柔的聲音,隱含著一股莫測的嘲諷之意。
「你沒長腦子嗎?奔雪當然是指我的馬。」要不是他還有用處,她必定將他臭罵一頓。
然而,就在她抬起眼迎向男子的剎那,她陡地怔住了。
男子是生得俊美沒錯,但真正令她錯愕的,卻是男子的那對眼瞳。那是一雙毫無溫度的幽黑狹眸,甚至,她還隱隱約約的感受到那黑眸中所透露出的訊息,是一種接近嗜殺的波動。
他,想殺她嗎?雖然他那雙黑眸始終是漾著笑。
「哦,真抱歉,是在下愚昧。」男子緩緩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只是,他掛在唇上那抹類似嘲諷的笑意,讓少女猛地回過神,杏眸圓瞠。
「別唆,快動手呀!」愈來愈近的馬蹄聲逼她按捺住性子,嬌嗔出聲。
這名男子雖大有問題,不過她現在可沒時間拷問他。
「是,在下遵命。」
男子狀似認真地打躬作揖,可看在少女眼底,他恭敬的動作卻充滿了對自己的睥睨;但在這節骨眼上,她已無心去計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