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上官老爺的偏愛,跟這個得天獨厚、集上官老爺寵愛于一身的孩子,所有人沒有疼愛,只有滿滿的嫉妒。
「淵兒,快告訴娘,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趙艷娘揚著嗓門,像是故意問給上官夫人听似的。
「是他!」一根手指憤恨直指上官甫。
一聲大哥,上官淵從來不曾、也不層喊。
「二夫人,大少爺出手打了二少爺,二少爺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當時那情景忒是嚇人啊!」
上官淵身邊的丫頭搶著報告,看樣子跑去通風報信的大嘴巴就是她。
「唉呀,艷姐姐,淵兒可傷得不輕啊,這下手可真是心狠手辣啊!」一旁的小妾董宛宛溜著雙媚眼,唯恐天下不亂的揚風點火道。
「是啊,淵兒這張俊俏的臉蛋,說不定就這麼毀了──」
「姊姊們,我看以後咱們自個兒的孩子也都得小心點,說不準那天也莫名其妙的挨一頓打。」
二妾、三妾顏雪芝跟楚紅霞也存心落井下石似的插上一嘴。
蚌性溫和沉靜的上官夫人一看到這場面,簡直是驚呆了,再加上身旁小妾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奚落嘲諷,更叫上官夫人羞憤得無地自容。
「甫兒,你身為大哥怎能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兄弟?」上官夫人厲聲問道。
「他欺負絮兒。」他倔強的挺直背脊。
「這丫頭是你什麼人?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外人,也值得你傷了自己兄弟?」趙艷娘不滿說道。
「絮兒不是外人,我長大後要娶她為妻。」
此話一出,身旁所有人暗自一驚、倒抽了口氣。
瞧他說話的語氣、認真的眼神,讓人幾乎有種荒謬的錯覺,仿佛站在眼前的不不是一個十歲的懵懂孩子,而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再怎麼說,淵兒畢竟是你的手足,你的親兄弟。」半晌,趙艷娘終于勉強開口道。
「二姨娘,您何不問問他,他可曾把我當兄弟?」上官甫以冷靜得令人害怕的眼神直視趙艷娘。
「這……」趙艷娘下意識閃躲他那像是會看穿人心的眼楮。
「甫兒,不得無禮!」突然間,平時溫柔沉靜的上官夫人怒斥一聲。
「娘,我沒說錯,只有那些根本不尊重人的娘,才會養出不懂得尊重兄弟的兒子,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啪!突然間,一個狠狠的巴掌甩上了他的臉,只見上官甫俊俏的臉蛋上立刻浮現清晰的五指印。
這一掌任誰都看得出來,打得可不輕。
原本逮著機會正要發難的一群牛鬼蛇神,也全因為上官夫人這管教的一巴掌,而紛紛悻然作罷。
「娘,你竟然為了他們打我?」上官甫緊握著雙拳,用一雙充滿憤恨與悲痛的目光瞪著上官夫人。
平時這些女人全仗著他娘脾氣好、不愛與人爭,莫不騎到她頭上、誰也沒把她放在眼里。
這些女人虛榮勢利且貪婪,也把他們的兒女教得個個刻薄自私,整天只想著要怎麼樣踩在別人的頭頂上,不顧別人死活。
「你目無尊長、不懂得友愛兄弟,我今天不教你,難道要等別人來教?」上官夫人的一句話,把向來得理不饒人,不打算善罷干休的趙艷娘的嘴也給堵住了。「立刻回房去給我跪下,不到晚膳不許你起來!」
上官甫震驚不信的看著自己母親。
他以為他娘向來明事理、辨善惡,也一向教他要濟弱扶傾,怎麼今天這情況,她卻全然不清楚?!
「上官夫人,求您不要責罰甫哥哥,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聞言,早已快嚇壞的絮兒哭著懇求上官夫人。
「傻絮兒,今天做錯事的人是甫兒不是你,跟你沒關系。」上官夫人用一貫溫柔的聲音安撫道。
「還不立刻回房去?!」上官夫人又朝兒子投去嚴厲的一眼。
上官甫緊握雙拳,渾身因憤怒與不甘而繃得死緊,他不服氣,他沒有做錯事,為什麼他卻得背負這個罪?
但即使再如何悲憤不甘,上官甫知道,以他小小的年紀,不可能對抗得了全世界。
他僵直著背脊緩緩轉身,看到一干妻妾個個幸災樂禍的表情,以及上官淵狡獪嘲笑的眼神。
他麻木地一步步朝寢院走去,把那些令人厭惡的臉孔跟眼神全丟到身後。
他听見娘親在背後低聲下氣地朝趙艷娘賠不是,以及趙艷娘跟一干妻妾對他們母子倆的冷嘲熱諷──
這等羞辱,遠比娘親那一巴掌更叫他痛苦難受。
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音,上官甫木然走進寢院,打開房門,筆直走到窗邊往地上一跪。
他的心痛得像是快死了似的。
他怪自己,怎麼會這麼沉不住氣上了上官淵的當,他明知道他是故意激怒他,想讓他失去控制,好讓他成為千夫所指的壞大哥。
這一刻,上官甫責怪起自己,沒能全身而退就罷了,竟還讓絮兒受到驚嚇。
約莫一炷香時間後,他娘進房來了。
「甫兒,起來吧!」出奇平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離晚膳時間還早,但上官甫卻倔強的依舊跪著不肯起來。
「甫兒,你生娘的氣了?」他娘嘆息道。
「娘,難道你也認為我做錯了?」上官甫憤恨的大叫,委屈的淚蓄積在眼底,倔強的不肯讓它流下。
「甫兒,娘知道你沒有錯,但,娘怎能在那當下挺身保護你,卻反倒將你推進更險惡的處境中呢?」
「娘──」
上官甫抬起頭,發現娘親哭了,臉上除了深深的抱歉還有心疼,娘其實知道錯不在他,但為了保護他,只能選擇這種最決然的方式!
這一刻,他總算明白了。
真正的感情並不是只有愛與不愛這麼簡單而已,還包含著更多的責任與承擔!
而也是從那天開始,他才終于知道,有時候真正愛一個人,不是張開雙臂將她納入羽翼下,而是殘忍的──將她推離!
第六章
「大少爺,府邸到了」
閉著眼,轎外倏地傳來轎夫恭敬的通報。
這一路來陷入了往日的回憶中,竟不知不覺回到了上官府。
「嗯。」上官甫迅速將紊亂的思緒妥貼收起,他理了理衣衫,起身步出轎外。
站在大門外,轎夫上前去叫門,他仰頭望著眼前既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氣派宅邸,竟有種景色如昔、人事卻已全非的感慨。
他的個性向來不輕易服輸,但在他娘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下,他選擇忍讓,並將家業繼承權讓給了上官淵,遠離了手足間的爭奪算計,卻意外被縣太爺賞識,延攬進了府衙任刑名師爺一職,也離開風風雨雨的上官府。
如今在這個華麗氣派卻人人都在勾心斗角、爭權奪利的宅邸里,唯一值得讓他再踏進來家門的只有娘。
進了大門,他快步走過前院打算到娘住的西寧苑,但才一走過穿堂,就遇上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喲,咱們的刑名師爺回來啦!」一個陰惻側的聲音驀然自前方響起。
一身儼然是富貴公子哥的裝束的上官淵,現下已經成為上官府的當家,掌握著上官家所有的家產與家業。
經過十年的時間,上官淵顯得更加深沉,一雙眼總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似的,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嘴邊還多了一抹虛偽卻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上官甫緊抿雙唇,一言不發準備繞過他。
「听爹說,咱們上官家要跟柳家聯姻?」他像是不懷好意的問道。
背對他的身影一僵,腳步停了下來。
「不關你的事。」上官甫冷冷投給他一記別多管閑事的警告眼神。
「大哥,你這話未免太見外了,這畢竟是喜事一樁,更何況,絮兒跟我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啊,咱們兩家聯姻豈不是喜上加喜嗎?」上官淵皮笑肉不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