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接招 第19頁

「娘,絮兒想清楚了。」她低著頭,輕聲說道。

「真的?」

「嗯。」點點頭,平靜的眼神看不出情緒。

幾天前還是一個那麼天真無憂的孩子,怎麼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沉郁得簡直快讓她們不認得了。

輕嘆了口氣,柳夫人也只好應女兒所允。

「好吧,明兒個我就讓你爹去回覆上官家。」說著,柳夫人轉而小心翼翼的翻起女兒的手掌。「來,讓娘看看你的傷。」

一雙細致嬌女敕的手,此刻卻滿布著沭目驚心的傷痕,尤其是被火燙出的水泡一破,露出里頭細女敕的粉色皮肉,更教人看了寒毛直豎。

「你這孩子,怎會為了棵梧桐不顧一切至此呢?」柳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惱的輕斥。

向來嬌生慣養的女兒,對一雙手嚴重的燒傷,別說是喊痛了,自始至終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仿佛這傷不是在她皮肉上。

「都過去了……過去了……」絮兒喃喃低語,低頭望著自己展開的雙手,卻只看見一片水影朦朧。

那些痛、那些在乎、那些過往記憶,全隨著那把火燒得一點不剩,往後,她只需要為自己而活就足夠了。

「你最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連串不尋常的舉動簡直快把娘嚇壞了。」

為此,柳夫人還特地多派了五、六名丫鬟,整天寸步不離的跟在女兒身旁。

「娘,對不住,過去諸多的莽撞舉動讓您擔心了,往後絮兒會學著懂事些,不會再讓您惦著顆心了。」出乎意料的,她非但沒有一如以往犯錯時忙著回嘴辯解,反倒溫順的認錯道歉。

突然間,柳夫人竟有種下真實的錯亂感。

這──這真的是她那個頑皮任性、沒有一刻安靜的女兒嗎?

「娘,我想歇息一下。」突然,身旁的小人兒輕聲吐出一句。

回神瞅了眼神態平靜──著實平靜得不太尋常的秀致臉蛋一眼,柳夫人憂心忡忡卻無奈的緩身而起。

「好吧,那你歇息吧,等會兒娘親自到灶房里熬碗參湯來──」

「娘,不必麻煩了。」她忙說道。

「說什麼麻煩?瞧你臉色這麼差,傷口也需要多吃些補品才會好得快,不想讓娘擔心的話就乖乖听話,嗯?」柳夫人見女兒都快瘦成竹竿了,豈容她再拒絕?!

「嗯,勞煩娘了。」絮兒仰著臉,乖巧的一笑。

「傻丫頭。」柳夫人瞧著女兒削瘦的臉龐、毫無神采的雙眸,聲音不覺哽咽。

明知道這自小捧在手心里呵護的心肝寶貝是為愛傷情,她這做娘的卻完全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能裝傻,以免勾起女兒心底的傷痛。

她不知道明知道女兒心里有痛,卻還得勉強她另嫁他人對不對,但只要女兒能夠由創痛走出來,她什麼都願意做。

「娘走了!」

看著娘匆匆而去的身影,絮兒強忍在眼底的淚又差點奪眶而出。

不,不能哭,她帶給爹娘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自己的任性不懂事讓他們兩老不知愁白多少頭發。

自小到大,她總是讓爹娘默默跟在後頭收拾殘局,經過這些事,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任性、自私,總是想到自己要的,從未考慮他人。

這一刻,她才終于領悟,若是真愛一個人,就該真心祝福他,而不是只想到自己的失去。

她落寞的目光緩緩投向窗外,院落間的寒梅綻放著孤艷的姿態,由白轉粉的花瓣迎著寒風怒放,看似縴細嬌弱的花朵出奇堅毅,絲毫不畏冷冽寒氣。

餅去她始終弄不懂,為什麼寒梅在越冷的天氣下,越能開出絕艷驚世的花朵來,如今,她總算領悟了。

經過這些風風雨雨,她才總算懂得──愛不是佔有,而是成全。

只是,若必須經過烈焰焚身才能淬煉成金,得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第九章

午後的府衙一片靜謐,陪同縣太爺審了一早上案子的上官甫,正在書齋內翻閱些案卷,孰料一個衙役匆匆帶來的消息,攪亂了這份平靜。

緊蹙的眉頭顯示他對來者的不歡迎,思索許久,他才終于吐出一句︰「帶他進來吧!」

起身來到窗邊,看似平靜的俊顏依舊沒有太大起伏,但僵硬的背影,緊抿的唇卻泄露出他的緊繃情緒。

听到門外響起腳步聲,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戰。

「大哥!」一個浪蕩輕佻的聲音響起。

「有事嗎?」他緩緩轉身,用冷漠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望向上官淵。

「當然,我這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無視于兄長的疏冷,上官淵好整以暇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一派悠哉的甩開折扇。

「這府衙倒也氣派舒適,難怪你不肯回府。」上官淵不說明來意,反倒若無其事的四處打量著。

牙微微一咬,上官甫提醒自己要沉住氣。

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他比誰都還了解上官淵是一個城府極深、笑里藏刀的人,若不謹慎些,怕是連被暗箭所傷也渾然不覺。

「有話快說。」他不留情面地冷聲道。

他不喜歡他,自小到大從不曾改變過,尤其當他想起上官淵曾做過的事,他就對這個名為兄弟的家伙,有著滿心的恨。

「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咱兄弟倆該好好敘敘舊,大哥又何必急著趕人。」

至此,上官甫終于看出他眼底那抹不尋常的志得意滿,從小到大,他太熟悉這種神情,他總不厭其煩在他的面前展示勝利者的姿態。

「說吧,什麼事,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平白無故來找我。」他決定以靜制動。

「好吧!」上官淵干脆地雙手一攤,從懷里掏出一封紅帖。「我今天是特地來給你送紅帖的。」他不懷好意地笑著。

突然間,天際打下一聲悶雷,劈天剖地似的巨大聲響,打得上官甫心底一陣悚然不安,像是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紅帖?」上官甫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喔?這麼重要的事,爹難道沒告訴你嗎?我還以為他什麼事都會第一個同你說哪!」上官淵佯裝一臉驚訝,但事實上卻是故意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現下他已經是上官府的當家。

「快說!」上官甫失去耐性地咬牙迸出一句。

「別急!」丟給他一記訕笑的眼神,上官淵存心吊人胃口、慢條斯理道︰「咱們上官家就要跟柳家聯姻……」

「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娶柳絮兒。」他不耐的打斷他。

聞言,上官淵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

「喔,那是當然的啦!」他幸災樂禍的笑道,丟出一個足以翻天覆地的消息。「因為要娶柳絮兒的人──是我!」邪佞的臉,緩緩揚開一抹得意的笑。

上官甫撼然瞪著他一開一合的嘴,耳中所听到的消息,遠比方才的悶雷更具力量與破壞力。

頓時,冷靜善于應對的他,竟被這一句話給徹底擊潰,他無法言語、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墜入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

「不……」一開口,上官甫竟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這不是真的,絮兒不可能會答應嫁給他,不可能!

「你最好相信,而且歡迎你三天後回府來參加我跟絮兒的成婚大典。」上官淵邪邪的笑著。

如果他是只負傷的猛獸,那上官淵無異是只乘虛而入,殘忍舌忝舐他的傷口、啃食他身軀的狼。

他多年來不動于心的冷靜瓦解了,那些自以為置之度外的憤怒回來了,平靜無波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狂亂。

「絮兒,她……怎會願意……」他喃喃自語。

事情怎會演變到這步田地?這些年來,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怎麼到最後竟是白費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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