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進來吧!您再這麼看著,小心淋濕了身子。」身後傳來挽月擔憂的聲音。
「不打緊,讓我再等一會兒!」她的濕意不是打在身上,而是打在心底、在眼底啊!
嘆了口氣,她再度引頸仰望著大雨朦朧的遠方。
雖然嘴里罵著,但凝霜心底卻比誰都焦急擔憂,在這種大雨里別說是采藥了,就算是要勉強行走都困難,更何況是在那陡峭、險惡的山上——
一想到他此刻就孤單的站在大雨中,攀過一座又一座艱險的山壁四處尋藥,她的心就宛如刀割。
「二夫人,您寬心!二莊主明天應該就會回來了,相信他該不會有事的!」後頭的勸說者又換了個人。
「為什麼他要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上山采藥,就算那‘赤芍藥’能賣再多銀子,也比不上他自己的一條命寶貴啊!」焦急了,凝霜不禁憤恨埋怨起他來。
「二夫人——」李善遲疑了半晌,還是吞吞吐吐的道出了實情。「原本二莊主是要我們保密的,但眼見二夫人誤解了二莊主,我覺得還是應該讓您知道實情。」
「什麼實情?」她倏然轉頭盯住他。
「其實二莊主上山采赤芍藥並不是為了拿來賣的,而是為了要治療大莊主的雙腿。」
「赤芍藥是要用來醫治大莊主的腳?」乍聞這個事實,凝霜果然愣住了。
「這幾個月來,二莊主常到這兒來四處尋找、摘采罕見的藥,如今,就缺這一樣了。」
自小就在藥鋪子里頭長大,凝霜自然也听說過赤芍藥,這種藥普天之下極為難求,但治療筋骨脈絡極具奇效。
這下,她總算懂了!
原來,雖然表面上他與南宮珩並不和睦,但面冷心熱的他,為了大哥的雙腿卻始終未曾放棄,就連這種惡劣的天候也冒險上山。
頓時,他那張冷然的臉孔再度浮上心底,她的眼眶竟不由自主的發熱了。
她一直以為她愛上的是個無情無心的男人,但如今她總算知道——
原來,他擁有一顆至情至性的心,只是他始終不願讓人看見!
即使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得有信心,但事實卻是——
他上山已經兩天了,卻始終沒有回來。
「不!我不走,我要等琰回來!」
凝霜冷著臉固執的端坐在床邊,拒絕任何人的勸說。
門外逐漸暗黑的天色,讓一旁的李善不由得急了起來。
二莊主曾經囑咐過他,若他沒有回來,要他無論如何一定得將二夫人平安送下山,而眼看兩天過去了,驚人的大雨更是沒有停過。
看來大雨若照這麼下去,恐怕會爆發驚人的山洪,到時他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二夫人,二莊主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設法自己下山的!」眼前李善也只能這麼哄騙她了。
「不要說了!沒有看到琰回來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走的。」凝霜無比平靜的抬起頭,堅定的說道。「我要等他回來!」
眼看著天色已黑,李善不由得想起二莊主臨行前慎重地囑咐——
我把夫人交給你了,無論如何,你一事實上得帶她平安下山,知道嗎?
他答應過二莊主了,今天就算是他不得已得冒犯主子綁住她,也要將二夫人帶下山。
「二夫人,你也知道的,這里的情勢十分危險,您若不走,怕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她何嘗不知道現在情況的危急,但她不願意因為自己而害了其他人。
「挽月,你走吧!」突然間,凝霜下了個決定。「李善,你帶著挽月還有其他人下山,我留在這里等二莊主。」她堅定的道。
「二夫人,李善冒犯了,這是二莊主的交代,我一定得辦到。」他朝一旁的挽月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們——這是做什麼?」凝霜又驚又怒,拼命掙扎著想擺月兌兩人。
「二夫人,對不住!挽月並不想這麼做的,但挽月實在不能讓您冒險,等回莊後,挽月願受二夫人任何責罰。」
「挽月,你是我的丫頭,竟然還幫著外人這樣對我——」凝霜氣極她竟然幫著外人。「快放開我——二莊主還在山上哪!」
「二夫人,挽月也——也是為您好,不希望您出半點意外呀!」
挽月驚恐不安的說道,顯然也被眼前這混亂的場面給嚇壞了。
「挽月,我命令你快放開我,听到沒有?」凝霜板起臉命令道。
「二夫人,我——」挽月局促不安的低著頭,登時陷入了天人交戰。
「挽月,快帶二夫人走!」李善焦急的催促她道。
挽月看了眼掙扎不休主子,一顆慌亂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在這個時刻她不應該感情用事的!眼前二莊主生死未卜,她得盡力保護二夫人的安全啊!
打定了主意,挽月朝李善點了個頭便迅速將疑霜帶出大門。
「你們快放開我!」她一迭聲喊著,使盡全力想抽回手臂。「挽月、李善!罷剛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你們快放了我——」
然而李善卻鐵了心似的,一路帶著凝霜就往門外跑。
「不,我不走!琰他——還沒有回來——我不能走啊——」凝霜強忍著淚水,聲嘶力竭的喊著。
從她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知道她要愛他一輩子的,她不能丟下他,更不能沒有了他!
他在,她也會在,若他死了,那她也不會獨活。
早在六年前她就決定了——這輩子誰也不能把他們拆散!
她強忍的淚水,以及心吶喊,讓在場的眾人莫不鼻酸,如果今天她哭,他們或許會覺得好過些,但她始終強忍著眼底的淚光,堅強得只讓人覺得痛心。
「李善,算我求你,別帶我走——」毫無預兆,她雙膝一屈竟在李善的面前跪了下來。
「二夫人,你這——」不只李善,就連一旁數十個人全都傻了。
「琰他一定會回來的,求你讓我留在這里等他——」她仰起臉看著他,眼中的淒楚與哀求讓他不忍。
直到現在,他終于明白何以二莊主一定要他把二夫人安全送下山的原因了。
因為像她這樣深情又忠貞的女子,實在不該被老天爺奪走啊!
但,與其枉送兩條人命,倒不如拼死帶走二夫人。
「二夫人,走吧!」
拉起地上的凝霜,李善毅然別過頭去,不願再看她的表情。
「李——李師傅——」正欲啟程下山,一旁的挽月卻一臉宛如見鬼似的表情,直瞪著後頭看。
「怎麼了?天已經快黑了,再不下山——」他邊說著也同時狐疑的轉過頭,頓時他眼楮瞬時睜得老大,錯愕的月兌口而出。「二莊主!」
琰?凝霜心一驚,也倏然回過頭去。
只見他高大熟悉的身影,就立在屋前,然而狼狽髒污的一身令人不忍卒睹。
「你終于回來了!」
看到他的身影終于出現眼前,她怔然的低喃一聲,兩道淚竟就這麼滑下臉龐。
她哭了?
不只南宮琰,就連一旁的眾人也全震撼不已。
這個就算歷經長途跋涉與蜀中惡劣的環境,卻絲毫不畏懼的女人,也會哭?
他不無震撼,這一刻,他看到了這個女人極端的堅強與軟弱。
凝霜知道自己該用笑容來迎接他,但兩道熱淚硬是不听使喚的沿著頰邊流下。
她又憤怒又激動,然而更多的卻是松懈後的釋然。
「你這傻瓜!竟然貿然的在這種天氣入山,難道你不知道你——」或許再也回不來了嗎?
然而這句話哽在她酸澀的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只能拼命掉著淚。
看著她哭得亂七八糟的臉蛋,陡然一股沖動,讓他連想也不想便上前將她攬進懷里,緊緊的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