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他衣衫早已濕透的懷中,她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安心。
她閉上眼,不願去想他這難得的柔情究竟是為何而起,只想真實的感受他的存在——
然而他的擁抱甚至還來不及溫暖,緊抱著她的鋼臂,卻突然毫無預兆的緩緩松開了。
她還來不及回過,眼前高大的身軀已經宛如一株巨木,轟然倒下。
她坐在床邊,細細的凝睇著他沉睡中的俊逸臉孔,以及他好看的眉眼鼻唇。
「大哥,我找到——赤芍藥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昏迷一天一夜以來,他始終斷斷續續的發出夢囈。
外頭的大雨仍持續的下著,但凝霜卻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她的琰回來了!
「二夫人,您去歇息著吧!這兩天來您連一刻也沒合過眼,萬一二莊主要醒來了,您倒下了,那可怎辦?」
不知何時,挽月竟悄悄地進房來,難掩擔憂的說道。
「挽月,不礙事的,我不覺得累。」她再也不會讓他離開視線之外。
「但是——」
「我得待在這,他隨時會醒來的。」凝霜平靜的一笑,眼楮自始至終從沒離開過南宮琰。
「好吧!那您要保重身子,若累了,就喚挽月。」
「嗯,知道了,去吧!」
門再度被關上,房內又恢復原有的安靜,唯有他平穩的呼吸聲在隱隱回蕩著。
她攤開手掌,望著手中繩子已斷的玉佩,不禁陷入沉思。
這是方才替南宮琰換衣裳時,自他懷中掉出來,當時玉佩上沾滿了沙泥,而且繩子也早已斷裂。
正沉思間,突然床上的身軀動了一下。
她驚喜的連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額,發現他持續的高熱竟然退了。
「霜……兒?」南宮琰困難的嚅動了下唇,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宛若烏鴉啼叫。
「琰,你終于醒來了。」她清新可人的笑臉,讓他完全清醒了過來。
他掙扎著就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莫名的酸疼。
「別動!你已經足足昏迷兩天兩夜了,身體當然會有點不舒服,我去喚挽月給你熬碗粥——」
「霜兒,不必了!我——」他連忙抓住她的手,直到他驀然看到她臉上浮起紅暈,他才趕緊松手。
「你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凝霜紅著小臉坐在床邊,輕輕的敘說道。
「好吧!就熬碗粥來。」
莫名的,他竟被她眼中那抹擔憂給擰痛了心,而且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是,他竟在不知不覺中,喚順口了她的名。
「嗯!」噙著抹欣喜而滿足的笑容她匆匆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兩人相對坐著,突然沉默了,凝霜心慌意亂的絞著小手,突然發現自己掌心還緊緊捏著斷了線的玉佩。
「玉佩的繩子怎麼斷了?」她攤開掌心,打破沉默問道。
「為了救我。」他平靜的說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時我在山上遇上了大雨,由于急著趕下山,結果一時疏忽沒有發現腳下的泥土松動了,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連同爛泥滑下山壁,幸好是玉佩的繩子恰巧勾到了樹枝,那片刻的時間讓我及時抓住了旁邊的樹保住了性命。」
「幸虧上天保佑!」雖然他說來輕描淡寫,卻讓凝霜听得一陣心驚膽跳。
「不,我該謝謝你,若不是你當時堅持,或許我不會平安月兌險。」他有些局促不安的謝道。
「不,我沒幫上什麼忙,但若可能的話,我寧願跟著你去的是我。」她紅著臉一鼓作氣的說完,而後倏然低下頭。
如此一來,當他危急的時候,她就能陪在他身邊助他一臂之力了。
「你——」南宮琰震懾住了,他凝望著她,從沒發現她竟是如此單純的死心眼。
她不經意的抬起頭,目光倏然迎上他,卻不禁在他幽深難測的眸中迷失了自己。
自從她來到南宮山莊以來,她從未看過他如此柔和的眼神,而那抹消失已久的陽光竟也在他眸底若隱若現。
南宮琰從來都不知道,她有雙就連凝視也會教人心痛的深情雙眸。
她那專注且蘊含著柔情的眸光讓他狠狠的擰了心,他幾乎是倉皇的連忙別過頭去。
他究竟是怎麼了?他還在懷疑什麼、遲疑什麼?
他該是愛著水映的!
餅去十年來他一直是如此相信著,但如今,他卻發現自己的腦子里、心里想的全是她的種種。
他痛苦捧著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
她的慧黠、她的嬌柔,以及她絕不退縮的堅強與勇氣,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懦夫。
不行,他的思緒全被攪亂了,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好好的再想一想!
「大水來了!」
門外遽然響起的倉皇叫,倏然中止了這個迷咒。
此刻的情況,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來解釋,怕是最貼切不過了!
好不容易南宮琰平安自山里月兌困,足足發了兩天的高燒,今天病情終于見好之際,始終嚴防戒備的山洪竟然來襲,簡直讓他們錯愕得不知如何反應。
「二莊主,不好了!山上的大水沖下來了,我們得快離開這兒啊!」
不一會兒,挽月跟李善匆匆跑了進來,失措的嚷道。
「好,你去通知所有工人趕快進去!」雖然虛弱,南宮琰卻仍十分鎮定的指揮若定。
「能去哪兒?」凝霜不明所以的看著餃命匆匆而去的李善道。
扁听外頭洶涌的水聲,恐怕人還沒有走出大門,就會被大水給沖得不見人影。
「屋外有個當初為了避水害而鑿的地道,我們先到那去避一避,等水退了再離開。」南宮琰說著,卻一刻也不停的勉強下床。
「挽月!快幫忙扶二莊主。」凝霜急忙提醒她。
兩人七手八腳的將虛弱的南宮琰掩護至地勢較高的地道里,緊跟著所有人也陸續全躲進了地道,墊後的李善渾身濕透的爬進地道里連忙關上木門、插上木栓,頓時小小的地道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眾人不安的呼吸聲,在陰暗的小小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听著外頭宛若狂濤巨浪般的水聲,更是讓人打從心里害怕。
她緊靠著坐在地上的南宮琰身邊,突然間,她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
赤芍藥還在外頭沒有拿!
她甚至無暇細想,一轉身就朝地道外頭鑽。
「霜兒,別出去!」
南宮琰想拉住她,卻抓了個空,挽月更慌張的叫了起來。
「二夫人,您不能出去啊!外頭——」
「不成!赤芍藥還放在屋子里沒有拿啊!」她頭也不回,只匆匆丟下一句。
突然灌進來的大水讓後頭欲阻止的眾人,全淋了一頭一臉。
待他們一回神,地道的木門早巳被大水沖得踫然一聲遽然合上,而她人更已不知蹤影。
她竟沖了出去!
一行人面面相覷,全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住了。
此刻外頭可是水勢洶涌,現在出去無異是去送死嘛?!
他要去救凝霜!
南宮琰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大病初愈的虛弱身體,排開眾人跟著就要往外沖,所幸李善及時攔住了他。
「二莊主,不行啊!」
「誰也不許攔我!」他寒著臉厲斥一聲,吃力的正想拉開木門——
突如其來的猛烈的大水宛如奔騰的千軍萬馬,遽然自山上沖流而下,巨大的沖力不只將木門給猛然撞合,讓南宮琰整個人往後飛彈幾步之遠,甚至連地都微微撼動了。
持續沖下的大水將木門撼搖得轟隆作響,巨大聲響讓他們不得不捂起耳朵,以防被震破了耳膜。
「霜兒!」他激憤狂吼一聲,霎時,各種驚急而又復雜的情緒,在腦中全絞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