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愛寒情 第31頁

她的牙齒在臉頰下咬緊,眼楮轉過去再不看他。兩人之間相隔半米,氣氛僵冷。司寇看到她的側臉,秀麗絕倫,卻冰雕雪刻般地冷,一絲表情也沒有。他看著更加生悶氣,突然間發現她長長的睫毛下閃著可疑的水光,夕陽透過頭頂的枝葉灑下來,折射出明亮炫目的七彩光芒。司寇忽然想到四個月以前自己在急救室看到昏迷不醒的邢儀非時的心情。

所有怒氣頃刻間泄了底,一干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慌亂和後悔。他伸手去拉她,她不動。他再用力,這次成功地將她拉到自己懷里。他一只胳膊環住她,她怎麼也不肯正視他,最後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他能听見她壓抑的呼吸聲,的皮膚能感到漸漸的濕意。

司寇更加心慌,邢儀非上次流淚的時候,只怕恐龍還在地球上昂首闊步呢。他不知如何是好,惟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擁住她,在她耳邊反復呢喃︰「Allen,我沒事,對不起,Allen。」

一動不動過了很長時間,終于她直起身推開他,眼楮有點紅紅的,但已經沒有了眼淚,應該是在他肩膀上偷偷擦掉的。

司寇放下心來,嘆氣,「擔心我就直說嘛,非要那麼嘴硬。」

她漲紅臉,「誰擔心你!笨蛋!」

司寇心情大好,微笑起來,欣賞著她白皙如玉的臉上一點點浸染紅暈,美麗非凡。

邢儀非對他的但笑不語愈發惱羞成怒,「你摔死算了!」一手撐住地面就要站起來。

司寇趕緊伸手拽住她,心神蕩漾之下忘記自己那只手還應掛在灌木上保持平衡,後果就是一聲慘叫,再度滑落。邢儀非想也不想反手拉他,然而重力的作用佔了上風,她不僅沒拉住他,反而被帶跌下去。

于是兩人,相擁一道……直滾坡底。

回去的一路上,邢儀非目不斜視、再也不肯跟司寇說一個字,內心更無比懊悔……白痴果然是白痴,還連累自己!最悔是自己今天不知中了什麼邪,居然那麼丟臉地流眼淚。明明應該知道司寇那家伙的皮有多厚,足可抵擋穿甲彈還怕跌傷?有什麼好擔心的!

邢儀非的不幸(自我感覺)就是司寇的幸福,他從坡底一直笑眯眯地回到家里,雖然全身又酸又痛,擦傷劃傷青青紫紫隨處可見,但這些不要緊,能看到邢儀非的眼淚才是最得意的。從前有人形容淚水如鑽石,他們懂什麼?想看鑽石上街櫥窗里滿眼皆是,而Allen的眼淚絕對稀缺多了,相比之下鑽石倒像鵝卵石。

所以,司寇決定今天是他的幸運日。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的確可以用「天堂」來形容。他們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小農場里,沒有電視電話,沒有案子工作,每天忙著釣魚、野餐、烤玉米、騎馬、游泳,還有,拋開一切塵世紛擾,盡情玩樂與熱戀。司寇覺得時間像倒轉回十年前他與邢儀非剛開始陷入熱戀的那段時光,惟一不同的是那時他們一個事業一個課業都在最緊張的狀態中,很多美好時光其實都是在書桌前度過的,而這一次像是真正的蜜月。

蜜月。司寇想,也許他們可以開始考慮這件事了。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人共度一生的話,他希望那個人是邢儀非。

第九章

好景不長。

這是司寇看見這個絕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男人時,第一時間里下意識的反應。

那人是華夜。

雖然很想放狗咬人或者視而不見,但終歸只能是想想而已。司寇客客氣氣地將不速之客迎進屋里,同時痛苦地意識到這世界上不僅只有他與邢儀非兩人而已。面對華夜,邢儀非已經自動自發地回到檢察官的角色,轉換之間一點也沒有司寇的優柔寡斷。

「邢檢,就算是度假,手機也總該開著吧。」華夜抱怨著,畢竟,這個地方太難找了。

邢儀非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忘了帶。」

華夜姑且把它當成一種解釋兼道歉,很快進人正題。

毒品案不能再拖下去了。雖然因為朱勝倫的禁口,販毒網絡這一環節沒有順利進展,但僅僅是已有證據就已經非常客觀。時間上多拖一天變數就多一點,太貪心了也不好。所以邢儀非必須立刻回去,著手立案起訴。

邢儀非專注地听完,簡單地點了點頭。她請假兩個星期,現在雖只得十天,但工作就是工作。

華夜眼楮轉向司寇,司寇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會計師Sally是嗎?我保證她沒問題,只要你們保障她的安全。」

華夜贊許地點頭,然後說︰「司寇,我很遺憾是我帶給你另一個當事人的消息︰朱勝倫的死刑復核已經由最高法院傳達下來,估計很快會送達包括你的事務所在內的相關各處。」

邢儀非看向司寇,他「哦」了一聲,垂下眼楮,語氣平靜,「什麼時候?」執行死刑。

「十月三十日。」

那是一年中,最美麗的秋季。

正事談過,用餐完畢半夜徑自去小憩休整——這一路上折騰得實在夠嗆!邢儀非本應去收抬行李,但她還是留在客廳里,看著坐在椅子上處于發呆狀態的司寇,有一點擔心,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朱勝倫的死刑核準一定會給司寇帶來沖擊,但她弄不清楚這沖擊有多大。除了剛來這里的時候,過去的這七八天兩人沒有再提起任何嚴肅的話題,她以為隨著時間過去司寇已經恢復,但現在突然又不是那麼肯定了。

「喂!吧什麼發呆呢?你不去收拾東西嗎?」

有一點失神的邢儀非被司寇喚醒,她眨一眨眼楮,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指在臉前晃啊晃。她張了張嘴,還是找不出合適的話說。

「很懷念很遺憾是不是?」司寇自動為她的欲言又止作了注解,「明明說好兩個星期的,記住你又欠我一次啊!拿政府薪水做公務員就是不好,一點自由都沒有。」他唏噓不已,「像我自己做老板多自在,Allen,考慮一下吧,不要當檢察官了,我們聯手開夫妻店,保證所向披靡無往不利!」

說著他笑起來,邢儀非倒不覺得有什麼好笑,只是想到,有他這麼混的老板,事務所居然不倒簡直是奇跡……不對,這個「奇跡」應該叫「方修羅」。想到此提醒司寇,「方修羅。」

司寇驚然一驚,「不要那麼烏鴉嘴好不好!」他叫,心里則開始有一點抖……方修羅,修羅合伙人會听任他跑到鄉下將近一個月不聞不問?推算下來他不是耐心已至極限就是已經發狂,無論哪一種都會是自己的噩夢啊……

人常說很少講話的人,往往字字赤金——這道理在邢儀非身上得到確切驗證。

司寇則在一日之內體會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世間至理。當晚十點,他被迫接待了第二位不速之客——

方修羅。

自從遲衡買下農場以來這里還從未這麼熱鬧過,可以湊齊一桌牌局了,司寇想。當然想想而已,就算方修羅肯奉陪,對著他現在那張棺材臉司寇覺得自己一定會得胃潰瘍。

同華夜對邢儀非一樣,方修羅對司寇的耐心幾乎同時告罄。本以為他躲到鄉下兩個星期發霉長毛也就差不多了,料不到將近一個月他還在做縮頭烏龜,終于讓方修羅忍無可忍。在這里看到邢儀非,他大概能理解其中的大部分原因,但是理解完全不等于諒解,司寇這種極度不負責任的老板連一毫克的諒解都不配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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