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斜對面埋頭猛喝的焦棠,被熟悉的聲音吸引,倏地昂首。
他眯起迷蒙的鷹眸,瞬也不瞬的瞅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酒保送上長島冰茶後,馬淇朵立刻灌了一大口。
沁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中,松弛了她莫名緊繃的神精與煩悶的心緒。
赫然,身後冒出一道低沉且嘲諷的男性嗓音。
「怎麼?來釣男人?」
她渾身一僵,一口酒卡在喉間,哽咽難語。
她再要了一杯酒,置若罔聞。
焦棠沉下目光,黑眸中凝聚著風暴。
「你以為裝聾作啞就沒事了?」
他抓住她的藕臂,轉過她的身子,語調冷冽。
「副總?!」她故作驚訝狀。
池往前傾,下層的嗤哼,黝黑的瞳仁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男性的氣息和著酒精,噴拂在她的臉龐上,惹得她一陣燥熱。
「對不起,這里有點吵,我剛剛真的沒听見,請副總見諒。」馬淇朵鎮定的解釋著。
沒人看得出來,她的心跳有多麼快。
她畢恭畢敬的態度,挑起了他的怒氣。「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睜眼說瞎話,是你的拿手好戲。」
每個字都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扯動嘴角,她極力表現出無知的模樣,以掩飾巨大的不安感。「我不懂副總的意思。」
她的否認讓他的情緒徹底失控。
「少裝蒜!」
他發自胸腔低沉的斥暍,在嘈雜的環境下,仍不減其氣勢。
她愣住,被吼得腦袋一片空白,一時間無法反駁。
他握住她手臂的勁道加重,也導致她不得不起身配合,否則恐怕乎會有被扯斷之虞。
她擰緊眉心,輕咬下唇,痛得她淚花在眼眶打轉。
焦棠冷睇著她,冷不防地粗魯摘掉她的眼鏡。
失去遮掩的馬淇朵,低呼了聲,反射性的垂下螓首,避免露出真面目。
他拽住她的下顎,強迫與他對視。
馬淇朵終究敵不過男人龐大的力量,與他四目相望,他陰鵝的神情嚇了她好大一跳。
「副……副總……」她吶吶的喚著,一雙水汪汪的美目透露出慌張。「你喝醉了……」
「你還真鎮定。」他撇唇譏笑,下一秒又板起俊顏,眉宇間籠罩著風暴。
「副總……」
「閉嘴!」
他咆哮,大掌往吧台重重一拍,發出砰然巨響,引起其他客人的側目。
帶著幾分醉意,在昏暗的光線下,素來瀟灑下羈的焦棠更顯狂狷。
她著實不了解自己究竟做錯什麼,以至于他如此暴怒,眨著大眼楮,無辜的盯著他,似是無言的詢問。
望進她明亮晶燦的黑瞳,焦棠恍若跌入兩潭無底深淵,難以自拔。
他俯首倏地吻住她,懲罰性的在她的嬌唇上肆虐。
她愕然的張大眼,腦子卻一片昏沉,忘了抗拒,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放慢無聲的影片。
他們大膽的舉止,毫不意外的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俊男美女的組合,賞心悅目極了。
甚至,還有人帶頭起哄助興,場面好不熱絡。
在她尚未回神前,焦棠已事先松開她,俊朗的面容沒有溫度。
沉默充斥在兩人之問,形成一道洪流將雙方淹沒。
她想過許多種身分被識破的情況,卻從未預料到竟會如此簡單且單率。
「戴這個是釣不到男人的。」他嘲弄道,毫不費吹灰之力的將鏡框折斷,扔在地上。
「把男人要得團團轉,很得意,嗯?」
他的視線膠著在她脂粉末施的妍麗臉龐上,無法栘開。
她頻頻搖頭,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我沒有……」僅能反覆同一句話。
他不以為然的嗤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騙子的話?」
騙子?馬淇朵的心揪痛了下。「我不是……騙子。」她的聲音有苦濃濃的沮喪與無奈。
「如果我不拆穿你,還打算偽裝多久?」
他的酒意清醒泰半,態度不若剛才激動,但刻意壓低的腔調仍教人感到不寒而栗。
她詫異的瞅著他,喃喃說道︰「你知道了?」
她的話,等于間接承認了她的「欺騙」。
她很清楚他的能耐和才智,卻不曉得他的觀察力竟也如此犀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冷漠的訕笑。
她垂下頸平,回避他傷人于無形的眸光。
原來,她一直在自導自演,還天真的以為自己的安排及演技天衣無縫,連被識破了都猶不自知。
真是愚蠢呵!
她在心底自我解嘲。
「說!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他像在質問犯人,口氣凌厲。
因為我愛你呀!
馬淇朵在心里吶喊,卻卡在喉嚨難以啟齒。
他將她的緘默,解讀咸作賊心虛。
好不容易消滅的火氣,又因此而高漲,完全沒察覺自己今晚發飆的情緒,和以往凡事悠然自得的情況相比,有多反常。
但身為旁觀者,卓岳再清楚不過——
「棠,你太激烈了,嚇著她了。」
卓岳不知何時出現在焦棠身後,搭住他的肩膀,語帶譏諷。
焦棠斂起眸,回頭森冷的睨著不速之客,忿忿地撥掉擱在他肩上的手,挑釁的說︰「心疼?」
卓岳聳了聳肩,淺笑附和。「是有那麼一點。」
「一點?」他撇唇,非常不以為然。內心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侵蝕他殘存的理智。
「你很在乎?」卓岳淡定的笑了笑,試探道。
焦棠覺得他的笑容礙眼極了。「哼!我何必在乎一個女騙子?」
「哦?」卓岳一臉恍然大悟貌。「既然如此,那就太好了。」他走到馬淇朵身邊,環住她的縴腰。
瞪著他不規矩的手,焦棠的臉色益發鐵青。
馬淇朵扭動身軀,企圖擺月兌他親密的舉動。
雖然,她曉得他純粹在演戲,卻怎麼也不習慣其他男人的觸踫,總令她十分不自在。
「我還擔心你反對我們在一起。」卓岳頓了下,觀察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只見焦棠攆緊的眉峰,隨即松開,眼中掠過一絲錯愕。
但沒逃過卓岳的法眼,咧嘴接續道︰「看來我的操心是多余的。你會祝福我們吧?」
焦棠竟無法爽快的回答。
只想一拳揮向他春風得意的笑臉,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我絕不會輕易饒恕她的欺騙。」他索性把話挑明了。「就算是你的女人也一樣。」毫不拐彎抹角。
他的一番話,宛如一把利刀,刺進馬淇朵的心。
她感到胸口一陣窒悶,幾乎忘了怎麼呼吸,臉色慘白。
卓岳輕嘆口氣,俊雅的面容罩著一層愁雲,為難的說︰「不能念在我們的多年交情,給我一點面子?」
「哼!」他打從心底不齒的冷哼。
「那麼,想必你也不會再繼續采用她當秘書了?」卓岳佯裝遺憾的追問。
焦棠微愣。
馬淇朵抬眼凝睇著他,心情就像等待判決的刑犯,無比煎熬。
「我不需要一個心機重的秘書。」他說得斬釘截鐵,宣判她死刑。
語畢,他還露出輕蔑的神情冶瞟她一眼。
這對她而言,不啻是個嚴重打擊。
她費心接近他,並且引起他的注意,想不到竟是這種結局收場……
眼鼻蔓延著一股酸楚,她垂下限睫,黯然神傷。
她突然後悔答應配合卓岳的盤算和試探。
直至焦棠的身影消失在她視線內,她懸在眼中的淚水也無聲滑落。
「喏。」卓岳遞上一張紙巾。
馬淇朵沒有接受他的好意,逕自以手背揩去淚珠,含瞠帶怨的瞪住他。
他無所謂的輕笑。「怪我害你失業?」
「請你不要再插手了。」她已經說得很含蓄、很有風度了。
「你要放棄了?」他坐上高腳椅,向酒保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馬淇朵噘起唇,定定的望著他。「當然……不。」倒是相當堅決。「總之,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