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突然岔了氣,咳了幾下。「干嘛那麼惡心。」
「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不喜歡听?」他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不相信她對他全然沒有感覺。
在他過度火熱的盯視眸光下,飛舞感覺自己的肌肉越來越僵硬,渾身不自在。
「你能不能不要來吵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飛舞,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討厭我?」樊之甚一本正經。
她無言,卻隨著他的問題陷入深思。她是因為討厭他,所以才希望他離她遠一點嗎?
一個多月以來,因為住在一起的緣故,使得她不得不多了解他一點。
撇開別的不說,光就今天的出游,他對待她家人的態度竟比她還有耐性、還有心,讓幾個老人家對他贊不絕口、喜愛不已,儼然也把他當成自家人看待。
因為假扮情侶,所以他會主動牽她的手、摟她的腰,看她的眼神也很溫柔,好像她真的是他心愛的女人……
回想起他曖昧親密的舉動,一陣熱氣襲上腦門,使得臉頰發燙,飛舞連忙垂下頭,抓起杯子將酒喝個精光。
樊之甚饒富興味的揚起嘴角。「飛舞,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說完快點走,我想要好好欣賞美麗的夜色。」她沒辦法再借著喝酒掩飾她的局促,習慣以滿不在乎的口吻驅趕他。
他不在身邊,她的心跳才能不受他左右,恢復正常躍動的頻率與力道。
樊之甚驀地傾身挨近她的頸窩,忽而聞到一股迷人的玫瑰香,剎那間深深被誘惑住,意識有片刻恍惚。
「你干什麼?!」飛舞往一旁躲開,難掩詫異。
她的聲音喚回他的理智,更往她靠過去,一手扶著桌沿,另一手擱在她椅子上的手把,等于將她縴細的嬌軀困在他懷中。
飛舞哽住呼吸,因緊張過度導致身體僵固住,唯獨腦子里飛逝過數個念頭——
大庭廣眾之下,他……他該不會想當眾吻她吧?她該怎麼辦?拒絕?還是……
「好了。」她還沒自迷亂中回神。
「我喜歡你的長發,不要老是藏起來。」樊之甚把好不容易拔出來的黑色發夾放在桌上,然後退開來,調正坐姿。「這樣有女人味多了,也很適合你。」
這一點也是肺腑之言。
她有一頭如絲緞般烏黑亮麗的及腰長發,完全不輸給電視上拍攝洗發精廣告的女星。男人迷戀女人的長發,仿佛是一種無可避免的宿命。
飛舞停頓數秒,才後知後覺的伸手觸踫自己的頭發,本來應該固定在腦後的發絲已經披垂下來。她先是為自己的會錯意而臉紅困窘,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此時此刻,她喜歡他的心意顯得無所遁形。她討厭他……因為他害她逐漸控制不了對他日益加深的感情。
對一個硬是闖進她家、賴著不走的男人動情,實在太詭異、太不合常理,在她略嫌傳統守舊的觀念里,著實無法坦然接受這樣的發展。
好像喜歡上他是個不可告人的錯誤,但錯在哪里?
錯在與他相識的過程不夠正當?至少,在一般人的認知中,他們的「同居」理由很不可思議吧?
或者錯在他是個事業失敗、一無所有的男人,所以不能給女人保障?還是錯在她在暗戀著飯店總經理的同時,卻又不小心愛上他?
甚或是……純粹面子問題使然?當初極力想擺月兌他的人是她,結果反而偷偷喜歡上他。
倘若被他知道她的心意,他會作何反應?嘲笑她?抑或他也對她有好感?他剛剛說了什麼?說她的眼楮很美、喜歡她的頭發……表示什麼?是告白嗎?
飛舞沒勇氣看他的表情。
「飛舞,怎麼不說話?真的這麼討厭我?」樊之甚微微皺眉,心里不太暢快。
「你走開啦!」她的腔調軟儂。話甫落,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覷她一眼。「我接一下電話。」然後離席,又很快的走回座位對飛舞解釋。
「本來想好好跟你品酒賞月,不過臨時有點事必須離開。」飛舞置之不理,心情卻不由得往下沉。
「想喝什麼、喝多少都沒關系,帳算到我頭上。」交代完畢,他立即離去。
「哼!誰希罕你陪……」飛舞招來服務生,又點了酒。「帳算到你頭上?哪來的錢?最後還不是我要付。」她犯著嘀咕。
一開始,她只喝雞尾酒,到後來,有幾個男性客人見她落單,紛紛上前搭訕攀談,請她喝的酒都是洋酒。
飛舞樂得有人請客,也仗著自己酒量好,于是來者不拒。
也許挑個不錯的男人,發展一夜也不錯……在有七分醉意時,她賭氣的這麼想。
第七章
最後,飛舞當然沒有喝到喪失理智,和陌生男人發生一夜的行為更不可能發生。
喝到被服務生勸止、喝到再也喝不下去,她拒絕了更多的邀約,獨自踩著搖晃的步伐離開酒吧。她搭乘電梯到一樓,到外頭吹風透氣,醒醒酒意,在飯店附近隨意繞了一圈,卻反而被悶熱的空氣搞得更加煩悶,最後干脆返回了飯店。
如皇宮般豪華氣派的大廳,有不少形形色色打扮入時、珠光寶氣的男女,仿佛一場最新的名牌展示秀。
身著廉價洋裝的飛舞穿梭其中,既冒然又格格不入,不過她沒多余的心思關切自己的服裝。因為她看見熟悉的男人,正和一名高雅的中年貴婦狀似親密的交談著。她眯起迷蒙醉眼試圖看個仔絀,但心里又有一道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在乎,可是終究敵不過好奇,雙腳不听使喚的釘在原地,移不開目光。
聊到後來,那名貴婦還挽著男人的手,朝電梯方向移動。
她不是跟蹤,只是「剛好」也要回房間休息……
飛舞尾隨其後,混在人群里和他們進了同一部電梯,盡量靠往角落。
多虧了幾名高大外國人的掩護,加上男人的注意力都投注在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使得她順利瞞過男人,沒泄露行跡。
到了二十樓,樊之甚和中年女人相偕走出去。
飛舞排開高大的外國男性乘客,在電梯門關上前成功月兌身︰步出電梯,她頓時分不清楚方位,酒精讓她的意識益趨模糊、重心不穩。
「人呢?往哪邊去了?」她探頭探腦,皺著眉頭咕噥道。猶豫片刻,她選擇了右手邊的走道,結果再度印證她靈敏的直覺。
她目睹樊之甚相那名中年女子進入房間,經過幾分鐘都沒出來,教她很難不胡思亂想,越想就越感到惱怒。他宣告破產後的金錢來源,莫非都跟那個女人有關?為了錢出賣自己?
十幾分鐘經過,他還是繼續和女人待在房間里。
飛舞抿著嘴,眼泛淚光,心口因為看到沖擊性的畫面而揪疼。「嘔——」她忽然一陣反胃,發出干嘔。
不知是過多的酒精造成的不適,抑或是太多不堪想像的畫面導致的惡心感,飛舞搗著嘴,跌跌撞撞的直奔洗手間,抱著馬桶把胃里的東西全數吐出,濃濃的酒精味充斥在她的鼻端,可見她今晚攝取的酒精確實過量。
「解放」過後,她渾身無力的閉上眼倚牆而坐,淚水順勢滑落臉頰,不過一陣狂吐後,思緒倒是清明不少。
待激動的情緒稍微回穩,身體狀態也好轉許多,飛舞撐著牆站起來,緩緩走出私密隔間,雙手在感應式水龍頭下攤平,掬水洗手漱口。她抬起臉望著鏡中映照出的,是一張生氣失望又缺乏血色的臉龐。
任飛舞,干嘛那麼沒出息?你又不是真的那麼喜歡他……你該慶幸沒有被那個滿嘴甜言蜜語的家伙騙了,他對爸媽和阿公阿嬤好,一定也是別有目的,幸好你認清他的真面目,應該要高興才對!她在心中對自己喊話,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