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琳和秋娘都嚇了一跳,定神看了看,只見她痴痴的笑,也不說話。
「韻儀師妹,妳怎麼跑了出來呢?」緋琳柔聲問著,「妳身子不好,就該好好養病才是。」
韻儀甜甜的綻放了朵甜蜜蜜的笑容,指著秋娘,「我來殺她。」
「小師妹,妳殺我做什麼呢?」秋娘看她神情恍惚,不似之前靈動俏麗,心里不禁生憐。
韻儀又笑了一會兒,神情轉困惑,「是呀,我殺妳做什麼?大師兄呢?他不在這兒麼?」
「大師兄離開很久了,沒回來呢!」緋琳哄著她,「外面風大,進來坐一坐好不?」
她溫順的跳進窗戶,「大師兄天天晚上都回來啊!他疼我呢。啊,他不是休了妳麼?」她瞅著秋娘嘻嘻的笑。
秋娘和緋琳對望了一眼,緋琳拉著韻儀坐下,暗暗探她的脈象。
「是『天仙子』。」
秋娘不禁毛骨悚然起來。天仙子是種毒草,喝了以後會嗜睡、出現幻覺,若是佐以臣藥,更會加強毒性,有些邪教會用這種藥方控制信徒。
若說韻儀一直都是師叔們在照顧,為什麼喂她這種毒草?
「是呀,夫君休了我,晚上都在妳那兒麼?」秋娘漫口應著,發現她衣衫不整,伸手把她衣領拉攏,卻發現她雪白的頸上有道鮮明的吻痕。
那痕跡非常鮮明,看起來是最近才有的。
秋娘的手抖了起來,抓著她,「韻儀,妳好生想想……那天,妳父親去世那天,到妳房里的……真的是大師兄麼?」
韻儀的表情空白了一下,「妳胡說什麼?我爹還活著!爹爹、爹爹,你在哪兒?爹爹,你不要跟大師兄吵架,好好跟他說呀……我知道大師兄是愛我的,是愛我的,爹……」她啜泣著,一面往壁腳縮。
「事實上,妳並不知道是不是大師兄,對不對?」秋娘不讓她躲,死命扳著她,「夜里妳睡覺點燈麼?一片漆黑中,妳怎麼認得是大師兄呢?」
韻儀突然安靜下來,眼楮死死的看著地板,輕輕地說︰「他不是大師兄,還能是誰呢?他一定是大師兄,絕對要是大師兄!他只是舍不得我,所以才來了……不會是別人,一定是他沒錯!怎麼可以是別人了?不不不……」
「妳回答我,妳看到他的臉了麼?」秋娘抓著她搖,「妳看到了?妳真的看到了?」
「我爹爹看到了!」韻儀哭嚷著,「爹爹看到了!雨好大、雷好大,閃得好亮,我眼楮痛……但是爹爹看到了,他罵大師兄是禽獸不是人,啊啊啊啊……血、好多血!爹爹……爹爹……」
緋琳听到窗外有騷動,趕緊出手點暈了韻儀,先嚷了起來︰「快來人啊!有刺客……欸?是小師妹,小師妹怎麼昏在這兒?快來人啊~~」
兩個師叔搶了進來,看見軟倒在地的韻儀,先是把看守她的人罵了一頓,緊張兮兮的望著秋娘和緋琳。
「她可對妳們說什麼?」
「來得及說什麼?」緋琳裝出一臉惺忪,「撲進來就滿口亂嚷,拿起刀就砍!小師妹病成這樣也不是法子,師叔要是醫不好她,其他師兄弟也該會診看看,這樣白耽誤著,女孩兒的名聲怎麼好?」
「這需要妳費心麼?不關妳的事情!」劉師叔怒目。
陸師叔趕緊攔了他的話,「緋琳這兩天只是有些痰迷,氣急攻心罷了。幾帖湯藥就好了,別擔心了。」他輕手輕腳的扶抱著韻儀,使個眼色要劉師叔跟著出去。
緋琳趕緊關了門窗,兩個人對望著,心頭不斷突突的跳。
「怎麼可以讓他們帶走韻儀?」秋娘急得跳腳,「這兩個老畜生……」
「噤聲噤聲!」緋琳急得拚命揮手,「現在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兩個能干嘛?白白送死,小師妹才真的沒救了!這下不好,真的不好……那兩個老畜生原本就疑了我,和我相好的師姊妹都不讓我們去找大師兄了,現在是疑上加疑,這可是命在旦夕了!」
「就不得報官麼?」秋娘抱著膝,不斷轉著腦筋。
「我的姑娘,妳說這什麼死老百姓的話?小小的知縣哪里惹得起杏仙派呢?官府也只是唬唬老百姓,哪里敢惹武林人?」
「知縣惹不起,那知府呢?郎中呢?宰相還是皇帝呢?總不成連皇帝都惹不起吧?」秋娘說了氣話。
「皇帝?」緋琳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我怎麼忘了段劍門有皇帝這靠山呢?到底還是不成,怎麼傳遞給段劍門呢?頂多我也只能派人到棲渡鎮……」
「棲渡鎮往南行馬一天可以到渡口往海口,還有往東可以到憑雲縣的麼?」秋娘細細忖度在謝家莊當家時的地理。
「有啊。往東五里是平渡,遂紫江往東出海口,又剛好是順流而下,經過憑雲縣的。」緋琳回答。
「那好得很。」秋娘起身鋪紙磨墨,「死老百姓也有死老百姓的做法。」
「啥?」緋琳滿頭霧水。
「想來這名門正派也不屑去找小生意人麻煩,而我呢,當初是謝家莊的奸詐生意人呢!」秋娘一面修書,一面冷笑,「謝家莊也沒什麼,多少有些船運車行,天下哪里去不得?妳倒說說看該去找段劍門哪個?我這死老百姓可不懂這些。」
「這件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直接找總舵作主吧!」緋琳看了看秋娘寫的信,又添了幾行,「就不知道托的人妥不妥當。」
「我這種死老百姓,自然是撒潑又撒野了。」秋娘想想謝家莊還有誰,不禁笑了起來,「放心,極妥當。」
當夜兩人商議定了,就把書信托給往山下采買藥材的師姊。師姊尋了相熟的藥材商,托了信往謝家莊去。
可憐陸、劉兩師叔費盡心思察看來往的江湖人,卻沒注意小小的藥材商拿著要命的信,施施然往渡口去了。
表面上杏仙派一片平靜,但是暗地里卻波濤暗涌。
緋琳被掌門托了管顧門派,一步也不許她多走,又借口怕她事多管不到,要她將金錢用度漸漸交出來,她也假意敷衍,只說要整理帳冊,一直拖延著。
若是將這管家的實權交出去,她和秋娘可就死得快了。
秋娘倒是鎮定,還有心思做針線。
「我的姑娘,妳還有心思扎那勞什子?」緋琳心下焦躁,「我們倆的命就要沒了!」
「妳到底認不認識妳大師兄呢?」她慢條斯理的扎著花兒,「我困在這兒,他必定會想辦法,這兩天就該有消息了,怕什麼呢?」
緋琳還不太信,第二日,果然來了人。
只見安瑜跟了幾個道長、師太上門來,當堂一坐,只是冷笑。「陸掌門,我們安府無端讓你杏仙派燒了,想借你柴房住住,可使得?」
陸師叔見了這個對頭,只覺頭疼。「怎麼說是我們燒了呢?無憑無據的……」
安瑜不答言,只招了招手,幾個僕佣捆了個黑衣人,摔在地上,黑衣人滿臉羞慚。
安瑜笑了笑,「這不是您的高足麼?還是我眼花看錯了?當場抓到他在放火,難道我還賴著你麼?」
陸師叔無話可回,「你這逆徒,誰讓你去燒了安府呢?」說完一掌就要拍下。
安瑜早防著他這步,拖著縱火者的衣帶往後一送,「杏仙派作興先殺人證麼?諸位前輩看看,這就是杏仙派的作風,我那苦命的弟媳想來也是沒命了……好歹也把尸首還回來安葬,好歹我與子霽也是兄弟一場……」
陸師叔臉上掛不住,「安公子,若不是你藏匿本派叛賊,我們又何必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