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這樣火氣大呢?」段均笑笑。
「段劍門一定要管我們的家務事?」陸師叔喝道,「別仗著有『帝師門』的稱號,就這樣橫行霸道起來!殘梅師太、無為道長,你們也是武林耆宿,難道就看著段劍門隨便欺負我們杏仙派麼?」
「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了。」
冷不防身後有人出聲,將眾人嚇了一跳。這麼些武林高手,卻沒听到有人靠近。
只見一個風流瀟灑的中年文士,滿臉玩世不恭,臉頰有個模糊的烙痕,寬袍大袖,恭恭敬敬的往前掌門的靈前揖了揖,「若說段劍門不好橫行霸道,不知道官府能不能來辦案呢?」
「小、小叔?」段均臉一白,原本的從容不迫都丟了個干干淨淨,「你你你……你來做什麼?」
段莫言笑了笑,「均兒,我瞧你這總舵主做得有模有樣,這個掌門也給你吧?」
眾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東霖承平不過數十年,能夠從戰禍中浴火重生,離國已久的木蘭公主,女宰相石中鈺,身兼段劍門掌門的郎中段莫言,可說是復國三大功臣。可地方的命案,是怎麼驚動了這個聲勢顯赫的大官呢?
陸師叔听了門人回報,臉孔也跟著白了,一停停的官兵進了山門,旌旗鮮明,軍紀嚴謹的在前院駐守。「我杏仙派犯了什麼律法,必須派兵來圍剿?一個段劍門欺壓還不夠,還要加上帝王家麼?」
「陸掌門,犯得著臉孔發白麼?你又不是我那沒用的佷子。」段莫言含笑負手,「我奉旨巡視海疆,听說這兒有熱鬧可瞧,我便來了。本來是不讓這些兵跟著,哪知道這些人怕我獨自跑去玩了,硬要跟著。瞧瞧,我是甩得掉他們麼?」
他眼珠一轉,「倒是貴派扣留了位謝秋娘姑娘,是吧?請出來我見見如何?」
陸掌門驚疑不定,只是忖度他的來意,竟是不答言。
「陸掌門,你也真是的。謝姑娘已經一狀告到宰相府,說你們派里死了人不報官,反而妄動私刑,又扣留人,還有賞金追殺等等不法之事,這狀紙還壓在我宰相娘子那兒,你還不快請了謝姑娘來,大家合計合計,看怎麼和解,真要鬧到官征兵討,大動干戈?」段莫言假意勸著。
段均硬著頭皮,道︰「我說陸掌門,你趕緊請了謝姑娘來吧!我們小叔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這幾年在京內更閑得發慌了,你若吐個不字,我跟師太、道長幫誰好呢?你若想省事,趕緊請了她來吧!」
「說扣留,是沒有這回事的。」陸師叔勉強地說,「請秋娘子來作客是有。去請秋娘子過來。」他吩咐著,兩個女弟子趕忙去請了。
只見緋琳扶著秋娘過來,秋娘看到谷梁朗,懸了許久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又看見滿廳是人,轉了轉眼,先朝段莫言拜了拜,又一一行禮。
「謝姑娘好眼色。」段莫言笑笑,「謝家的女孩兒都這般厲害?妳們五姨娘好大氣勢!拚上宰相府,又敲雲板又撞冤鐘,口口聲聲要宰相作主,不然要告到皇宮上御狀了!我那宰相娘子膽子小,嚇得睡不著,連夜飛鴿傳書要我過來看看,不然妳們五姨娘可是不依的呢!」
秋娘笑了笑,「段大人,我們死老百姓沒什麼本事,不撒潑撒野些,讓人欺負去,怎麼過日子呢?」
段莫言朗聲大笑,「為了讓我宰相娘子好睡,我只好來管管。」他淡淡地說,「我巡查海疆,皇上又給了個御史的虛餃,說不得要借這祠堂當公堂,審上一審了。」
「這樣甚好。」秋娘昂首,「只是現在哪兒請狀師呢?不知道段大人容不容我自己當這狀師?」
「哦?」段莫言看著她,「謝姑娘有什麼話說?」
「七月初一,我與犬君谷梁朗到了杏仙派。當夜晚宴,我夫君爛醉,回房安歇,我照顧了他一夜,天剛亮就擾嚷起來,陸、劉兩師叔帶了人,口口聲聲說夫君強迫了師妹,殺了師父。」
「這麼肯定?」段莫言點點頭,「一定是有強而有力的證據?」
「韻儀親口說的,還假得了?」劉師叔嚷了起來,「妳不要以為妳花言巧語的謊話一番,就可以顛倒黑白……」
「還有人證麼?那請她對質如何?」段莫言和藹的笑笑。
段莫言這表情看在陸師叔的眼底卻特別猙獰,他只覺得背上都是冷汗,「韻儀悲痛過甚,大病一場,現在還起不得床……」
「是天仙子吃太多,還是吃得不夠?」緋琳冷冷地說,「師叔,小師妹遇到這種事情就很慘了,你還喂她那種毒草?你非把她整瘋不可麼!」
眾弟子輕噫一聲,驚疑不定,陸師叔的臉都黑了,「妳休得胡說!壞透的死丫頭!妳怨我逼妳交出錢糧的帳,就這樣誣賴我!」
「是不是也不用跟你賴。」緋琳忿忿地說,「把韻儀帶來,把脈看看不就知道了?咱們杏仙派原本也不是什麼江湖人,咱們是醫家,學武也只是圖個身強體健罷了,哪個師兄弟不會把脈,哪個不會看病?韻儀帶了來,我們看看就明白了,誰胡扯還不曉得呢!」
「慢來慢來。」段莫言搖手,「雖然不是正式開堂,總也得先分個是非曲直不是?一件件來吧!陸掌門,等等還拜托你去請韻儀姑娘。現在人證是兩造都有,可有物證?」
「那廝狡猾,早毀了物證,去哪兒生呢?」陸師叔回答。
「就算有物證,也早就沒了。」秋娘答腔,「再說,當天是朔日,天陰著,無星無月,又沒燈火,韻儀師妹真的看到賊人的臉麼?」
秋娘笑了笑,「我猜測,那晚,賊人喝了不少酒,一時按捺不住,模到小師妹的房間去了。師妹痴戀著子霽,這是派里的人都知道的,會誤認賊人是大師兄也是情有可原,賊人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下覺的離去,沒想到讓師尊撞見……」
秋娘頓了下,「陸師叔,能不能請韻儀師妹過來一趟?到底還是要對質一下才好。」
陸師叔站了起來,劉師叔也搶著站起來,「我去帶韻儀。」
「不!我去帶!」陸師叔突然發狠,兩個人怒目相視。
「劉師叔,我還有話要問你呢,你怎麼好走了?」秋娘慢條斯理地問著。
陸師叔趁隙就出去了,被留下來的劉師叔瞪著秋娘,像是要吃人一樣,秋娘卻也不怕他,只是微笑,看著陸掌門走遠,她才跟段莫言說︰「段大人,能不能請你派人跟著陸師叔呢?」
段莫言模了模下巴,悄悄囑咐了兩個官兵,官兵餃命而去,幾個女弟子也跟了出去。
「劉師叔,緋琳師姊看過師尊的尸身,致命的一刀是從背後穿透到前胸的。你說,這賊人是不是有兩個人呢?你覺得,會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劉師叔已經慌了手腳,只能硬著頭皮,「想必是有人跟谷梁叛賊同謀了!」
幾個女弟子從外面沖了進來,附在緋琳耳邊低語了幾句,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劉師叔,陸師叔把你供了出來。畢竟他的罪還不至死,你的罪才大如天呢!」
劉師叔原本就心里有鬼,一听這話也沒細想,只是唬的一聲跳起來,嘴里大吼大叫,往外逃去。
比梁朗掙開繩子,赤紅了眼,沖上前去,和劉師叔纏斗在一起,劉師叔心慌意亂,下手越發狠辣,谷梁朗雖然被冤屈久了,卻反而沉著。
只見谷梁朗身子一偏,竟露出一個空門,劉師叔見機不可失,直攻空隙,反而讓谷梁朗反手一拍一扭,擒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