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到嗆冤家 第19頁

大管家不願再談這令他傷痛的事情,「鬼醫,你又何苦這樣維護綁架你的異族?」

「因為這個異族他拚了命來為我。」麗郭戒備的夾著繡花針,「寶劍贈烈士,紅顏酬知己,我也當拚了我的命來為他!」

「你不了解,他沒有對你坦白……」大管家頹喪的抹了抹臉,「他和回紇的人密談過了。回紇亂了這許多年,正待他這個正統皇子回去統一。殺父母的血海深仇,豈能不報?他是我教養出來的,我最清楚……」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他這樣雄才大略,豈是一方馬賊而已?更不要提他面有帝相,未來必是大唐的煞星……」

麗郭垂下眼瞼,「大管家,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而已。你瞧瞧,他傷成這樣,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天呢……就不能讓我略盡綿薄之力?好歹都是父子一場,你忍心他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說完,竟是默默垂淚。

大管家也是心如刀割,忍不住老淚縱橫。雖說當初極力反對烏將軍收養烏紇,但是孩子總是孩子啊……他當烏將軍的軍師,一生忠心耿耿,誤了婚姻,真是把烏紇當自己孩子看待了。听鬼醫的話,烏紇似乎是日子不久了,他忍不住悲痛起來。

無力的擺擺手,大管家走了出去,背影像是蒼老了許多。

等大管家走了出去,麗郭低頭看著烏紇,果然發現他早就醒了。她不禁有些臉紅,不知道他是幾時醒的……

「管家叔叔進來的時候,我就醒了。」烏紇輕描淡寫,運作內息,不禁苦笑。他原本抱著玉石俱焚的念頭,沒想到這樣沉重的內傷,居然還留了條命在。

麗郭張目結舌,若有地洞可以鑽,她早就鑽了。想想自己說了那麼多令人臉紅的話,這這這……

「我、我純粹只為義,可沒別的念頭……」她連忙撇清,「士為知己者死,你都這麼配合了,我當然也——」

「這下我成了你的知己啦?也不錯……」他重咳幾聲,吐出黝黑的血塊,心頭又沉下幾分。

見他吐出這樣的烏血,可見內傷沉重到牽連了五髒六腑。她手邊沒足夠的藥方,連銀針都得用繡花針代替,眼下他傷勢沉重不能移動,說真的,她沒半分把握。

「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鬼醫死要錢』呢!」麗郭勉強打起精神,「我的醫術也只輸我爹一些些,閻王要人三更死,我偏留他五十壽。你筋骨強壯,底子又好,這點小傷不會怎樣的,真讓你怎樣了……我、我摘了牌子,這輩子不行醫了!」

想想他的奮不顧身,她心里一陣酸痛,不禁又哭了起來,「你是怎麼了?就算沒了我這個大夫,有錢哪里尋不到好大夫去?你要知道,命里得醫才醫得病。我已替你卜過卦,你爹的病雖險,卻自有貴人,你犯得著這麼拚嗎?還是為了你這身世,你就打算把命送了干淨?男子漢大丈夫,這麼點難關都過不去,輕易的拋了性命,算什麼呢?!」

她邊哭邊數落,一面往他身上扎繡花針。

「為了你把命拚掉了,倒也值得。」烏紇勉強的笑了笑。

「有什麼值得呢?」她不敢停手,將眼淚往肩頭狠狠抹去。

「我以為,這輩子我是不想娶妻了……塞外姑娘憨直,沒趣;中原姑娘扭捏得緊,沒趣。偏偏我遇著了你……」

他突然開始怕死,若是死了……她的眼淚怕是停不了了,他怕這淚的。「我不說了,你別哭……咱們是知己,有誰比你更懂我,又有誰比我更懂你呢?咱們不用多說話,也懂彼此心思的,莫哭了……我這兒疼……」他顧不得身上密密麻麻的針,指了指心窩。

麗郭一下子停了眼淚,突然著慌起來。可憐她聰明機智,遇到情關卻和尋常姑娘家沒有兩樣。這一路上惱他、氣他、恨他,實際上也不得不佩服他、欣賞他。

獨個兒心思敏捷是很寂寞的,總覺得除了家里姊妹,天下無人懂得。好不容易遇上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偏又知道了他的身世……又是憐他嘆他;又蒙他舍身相救,終究是自己任性累了他性命……

屢次起腳要離開,終究是躊躇下去。她這生……可還走得開?

心上像是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似憂似喜,竟不知道是怎樣的滋味。

「你……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你這鳥人,你這可惡的馬賊!」她哽咽著,眼淚流得更凶,「你綁我的人就算了,連我的……連我的……都綁走了!你真是可惡,太可惡了!你敢這麼一死了之試試看……我陰曹地府也不饒你的……」

烏紇好半天不言語,「……我怕,你會後悔呢……如果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想替我的親生父母報仇呢?」這是他放在內心逃避很久的痛苦,只要一想起來,就像是火燙的傷,包著膿血,痛苦不堪。「我是懦夫?我不忠不孝?居然一點也不想替我親生父母報仇……」

他虎目含淚,「我知道義父是不得已的……因為我的親娘是他的妹妹,他再三勸我生父別起戰端,但是我的父親卻只夢想天下皆為回紇牧馬地……這些事情听起來多麼遙遠,我連父母的長相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義父的長相,義父和我相處的每一天都宛如在眼前……要怎麼為了長相也不知道的所謂父母,殺害撫養我至今的義父?我只想當烏家堡的烏紇,一點也不想當回紇的皇子……

「雖然……回紇的長老尋來了,就算……就算他們要迎我回去當可汗,我也不希罕的!我只想當我的馬賊,我只想留在烏家堡……我是烏家堡的人,生生世世都是烏家堡的人!包何況……義父事實上是我舅舅,血緣加上養育之情,我恨不了他,恨不了他啊……」

漢人最重節義,伯是麗郭要瞧他不起了吧?烏紇別開臉,不想看到她鄙夷的神情。

麗郭卻堅定的將他的臉扳過來,眼神清澄的看著他,「我是瞧不起——如果你殺了你義父的話。殺了你義父就可報父母深仇?那你用什麼報答他的養育之恩?殺了你義父,你父母可起死回生嗎?你父親手下從無枉死冤魂嗎?冤冤相報,要到何日方休?你瞧,我懂你的,但是你還不夠懂我呢……」

她厲聲續道,「你欠我可多了呢!鳥大爺!咱們是很該算一算,我『鬼醫死要錢』還沒要不到的帳!你這條命的診金可是貴得很!」

讓她這樣一凶,烏紇反而笑了起來,滿腔的愁緒居然煙消霧散。「我欠你真的欠很多了……我一定……好起來,讓你慢慢算……慢慢算……」

歷經千辛萬苦,謝必安終于潛入了荒村。他乃是京畿總捕燕無拘的副手兄弟,而這燕無拘正是林家四妹麗剛的相公。

雖然說人口失蹤不歸他們京城捕快管,但是大嫂都開口了,他又正好北上辦事,也就順便查上一查。原本是查山間驛站的離奇瘟疫案的,怎知讓他誤打誤撞的發現了鬼醫的行蹤。

嘖,她們林家的姑娘也真是的。老四麗剛是俠盜神隱就夠嚇人了,沒想到三小姐林麗郭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鬼醫死要錢」。他實在不敢去探听林家大姊、二姊干些什麼勾當——怕自己的心髒受不了。

他靠著易容喬裝,一路小心翼翼,終于尋到了鬼醫房里。一看左右無人,除了麗郭,只有床上一個面如白紙、昏迷不醒的病人。謝必安記憶過人,記得他正是關外有名的馬賊烏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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