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個財神妻 第9頁

少了個人可以斗嘴、可以商量,她不慣的。

「這貨單給我就是了。」麗婉從他手里抽出貨單,語氣也緩了些,「大哥,這些小事我來就可以了。今天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安歇吧!剩下的我來看。」

林玦還在發呆,只愣愣的點頭,起身走到門口,回頭一望——

只見晚弟面薄體弱,寬大的儒衫穿在身上,像是不勝衣般,手揮目送,瀟灑俐落的批閱公事,一盞孤燈照著,他只一人打理偌大產業,壁影相對,顯得分外寂寞。

想想這一大家子都依賴他吃穿用度。住了兩個月,他早听聞下人說起府里種種,原本有些看輕他連娶三妾,卻不置正房的輕薄,待他了解這三個孤苦無依的女子都是用這種方式庇護的,反而大為驚嘆。

置妾而不納正房,是怕正房欺壓這些身世飄零的孤苦女子,又怕三個女子互相爭寵,才這樣權宜。這麼看起來,反而是極睿智仁慈的決斷了。

真真是刀子口,豆腐心,嘴巴總不留口德,讓人恨得牙癢癢。說起來,他不但救了素昧平生的他,一路照顧到現在,雖說總要幫這幫那,但是他自己做的,可是別人的好幾倍。

整個林家的重擔就壓在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公子身上,沒見他皺過眉頭,對待姨娘們也是體體貼貼的,不見他另外花街柳巷流連。

說起來,他這個晚弟是極好的啊!

「大哥。」麗婉抬起頭,發現林玦站在門口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忍不住笑了,「怎麼還在這兒?趕緊去休息,要起更了呢!明兒你可以松泛松泛了,因為我得進宮。你呢,若要到京城里逛逛,可跟帳房支銀子,想去哪兒,都可以跟帳房先生們打听,就算要逛胡同……他們也懂得薦好姑娘。銀子倒是不怕你支用,小弟的錢不也就是大哥的錢?盡避支,小弟付得起。若不好意思,掛帳也成,讓他們來找我領吧!」

「我不逛窯子的。」林玦莫名的沉了臉,又覺得幾分擔憂,「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進宮?」這後宮門禁森嚴,除了淨身的太監,哪個男人好去的?萬一……他可不要看他的晚弟受點傷害。

麗婉無奈的笑了笑,捏捏酸痛的脖子,「唉,長得好些有好處也有壞處。之前太後不知道听誰說了,硬要見我一面。見也就見了吧,之後次次交貨,總有些名目要我晉見。宮里規矩大,你當我喜歡去嗎?因為是特例,所以帶你不得,你也趁機放個假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玦莫名其妙的發怒了,「太後都是該當祖母的人了,居然這樣不尊重?到底是把你當成什麼……」他心里隱隱作痛,沒想到他的晚弟為了這家子還得出賣色相……他怎麼忍得住?

麗婉怔了怔,偏頭想了會兒,笑了出來,「大哥,你想偏了,太後不是那樣的。她不過是像看漂亮的玩意兒,同我說說話,喝個茶。我們可是隔個簾子說話,太監宮女一大堆圍著,能怎樣呢?就算偶爾歡喜,留我住下,也只是將我安頓在公公那邊獨自住著。她只是圖個跟我說話解悶罷了……」

「你又不是……又不是她解悶的玩意兒!」林玦驚覺自己怒得莫名其妙,卻又壓抑不住,「你可是個人哪!為了這一家子,你連色相都得拿出來……這個……」

麗婉驚詫地微張著嘴,望著表情憤恨的林玦,低頭細思了一下,不禁有些悲從中來。

人人說她好強能干,總覺得萬事都可依賴她,連她自己也這麼覺得。父親急公好義,產業還不夠他布施呢,她若不想辦法生點銀子,祖母姊妹怎麼過?她一直為了母親的早逝悲傷,也從來沒忘過母親的教誨。

雖說她不願假道學,硬要從奸商入手,到底也是為了母親的遺願。自從成了京里第一商賈,她又多了一大家子要打理,總覺得一切都是自己責任,放不下的。

自己所做一切都是自願的、應該的,從來沒人替她難受些什麼,這個連記憶都沒了的大哥,卻關心到這邊來了……一時思緒如潮,總是壓抑著的疲累突然涌上來,麗婉扶著額,突然很厭煩進宮這件事情。

長得好是沒有用處的。那些貪婪的眼光,不管她是男是女都想扒光她的眼光,她實在厭極煩極了。

「若是不想去,就別去了。」林玦不忍的上前兩步,又硬生生的停住。這、這可不行啊!這股憐惜、這種心痛,說什麼也不該用在一個男人身上……但是他就是心痛了、憐惜了。

他很慌、很掙扎,眼楮不知道該放在哪里,想轉身逃走,又想上前,緊緊的擁住晚弟縴細的肩膀。

可,往前一步,可是萬丈深淵哪!

無力的垂首片刻,麗婉笑了笑,無奈地道︰「他們是皇家貴族,我們怎麼惹得起?天子腳下,能不賣天子娘親的帳嗎?」若是長得尋常些就好了,她輕輕喟嘆,「沒事的,大哥,別擔憂了。我只是突然累了起來,明兒個就好了,先去安歇吧!」

我想留下來。林玦幾乎月兌口而出。但是,他能留嗎?夜是這樣的長,而他的心……卻莫名的蕩漾,這不成,不成的。

「晚弟,你也早些安歇吧!做不完的,明天我幫你看完。」他低聲說完,便疾步走向自己的廂房,連回頭也不敢。

他不敢,他什麼都不敢,連面對自己的心……都不敢。

望著林玦隱沒在黑暗中的背影,麗婉無聲的嘆了口氣。

其實,她也不敢,不敢去解釋自己的……心,低下頭,她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垂下了雙肩。

第二天,麗婉一大早就進宮了。

她已經進宮晉見太後好幾次,早就熟門熟路。她上下打點得又好,嘴巴又甜,公公和女官見到她都笑逐顏開。

但是這一次,氣氛有些不尋常。

看來皇上發瘋病,也影響了太後的地位了,太後又是個沒主見的人,隨便哪個腦袋有栗子大的人都可以耍得她團團轉。

麗婉深深知道自己不可涉入宮闈內斗,偏偏幾個她欣賞的好官都跟她關系不錯,這當中的輕重緩急,可要好好的拿捏才是。

等著太後晉見的當口,太監總管黃公公陪著她喝茶,閑聊歸閑聊,她倒是听到幾起令人憂心的消息。

朝野新舊黨爭已經不是新聞了。歷朝總是要上演一段,像是不結黨就不能為官似的。之前幾任皇帝,對于黨爭都采中立,就是怕倒向哪邊,讓黨爭更烈,反而大傷朝廷元氣;當朝皇帝還健康的時候,也是這麼著,新舊黨雖政見不同,往往流于為反對而反對的意氣之爭,到底還有個平衡。

但是現在的攝政王,卻是之前新黨的頭頭。這下可好,若皇上一直瘋下去,攝政王想坐上龍椅,那可就得大力培植黨羽,順便鏟除反對勢力。可預見朝廷將腥風血雨,無中生有的罪名會滿天飛,不知道多少不識時務的官要掉腦袋……

她開始擔憂遠在金陵講學的二妹。天下人盡知,這「萍蹤先生」可是士大夫之師,不幸的是,她的學生多半是舊黨,偏偏又是朝中一股新生代的勢力。

再想深一層,她不禁頭皮有些發麻。

現在的攝政王不是笨蛋。宰朝廷命官?都是皇親國戚、世家大族的子弟,慢說需要這些世家支持,也要擔心不怕掉腦袋的史官,筆下恐怕不甚好看。

所以,攝政王一定會找個有影響力的、無官無爵無背景,可以殺雞儆猴的……想來想去,也就剩下她那個天真書呆「金陵名儒」的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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