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耐了一下子,「除了你,我還該緊張什麼?」
「……你身為鬼冢聯合的總長。你該想一想,權勢代表的是什麼。你該不該替這些相信你的人負責?」
深雪張了張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會為他們負責。但是,你卻在他們之上。」他心痛的抱緊靜,「要怎樣你才能夠開心起來?」
你的平安。
靜克制自己不說出來,卻無法克制自己輕撫深雪柔順的頭發。人家說,頭發柔順的人性子也柔順。深雪的暴躁,是不是這十幾年的鬼冢造成的?
她要很壓抑才不讓自己掉下眼淚。
「……我很好。」她輕嘆,「真的,你不用擔心我。」
連市川都為靜這樣憔悴覺得憂心。「靜小姐憔悴,少爺也跟著憔悴。」他自言自語,「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他一開始只因為深雪這樣頑固的要靜才忠心護衛,然時日一久,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常綠之島來的姬君,的確堪配他的少爺。
「會不會是悶太久了?」他的手下獻策,「畢竟靜姬君也關在這宅院里待了快一年了。我前些時候看她煩躁的在花園里走來走去。」
「少爺還不盡力?」市川也跟著發煩,「請了那麼多老師來教靜姬君,偏偏她就喜歡玩槍和武術。為了她這些嗜好,少爺還低頭請了好些名人來教她。」
「這樣不夠的吧?」另外一個手下輕嘆,「整天關在這里,若是我,一天也待不下去。」
市川凌厲的看了他一眼,看得那小伙子低下頭。
瞪歸瞪,他也知道小伙子說的沒錯。「現在是什麼時機?」他暴躁著,「姬君能出門嗎?」
「這樣如何?」手下提議,「我听說拉斯維加斯的月亮馬戲團來日本公演了。百年難得一見呢!門票就要三萬日幣。我們去包下一個場次,讓總長陪姬君去散散心。鬼冢聯合是無能之輩嗎?我們嚴嚴緊緊的把場子守住,一個閑雜人等都不許出入。里頭的團員從美國來的,跟日本極道沒有瓜葛,這倒不用擔心。若是擔心,找幾個人守後台,如何?」
市川遲疑了一下。右京蘭最近沒什麼動作,大約要安內就無暇他顧了,鬼冢依附著他,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大作為。若是守備得宜,應該沒什麼關系。
他實在不忍心看著少爺這麼難過。
提著心跟深雪試探,沒想到他不但沒駁回,深雪的語氣還飛上雲端,「我怎麼沒想到?前些時候我跟靜一起看VCD,她愛得跟什麼似的。」他仔細想想安全問題,覺得很有把握,「總不能害怕出車禍,就一輩子不開車了。市川,你去辦,一定要妥妥當當的。」
版訴靜,以為她會雀躍,沒想到她只將臉別開,「這里很好,我哪里也不去。」
「不要跟我生氣。」他低聲下氣的。
靜還沒說完,深雪就打斷她,「我將你關在這里,並不是為了忌妒。」他低頭,「……我當然有我的理由。只是,我也不打算悶死你。我們去,好不好?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不是……」
拗不過深雪的懇求,靜幾乎是提心吊膽的出門。
直到坐在觀眾席,她仍然默默不在口。
「人這麼少?」除了緊依著她坐的人以外,觀眾席幾乎是空的。
「我說會好好保護你的。」深雪倒是心情很好,輕輕擁著她。
月亮馬戲團本來只在加斯維拉斯演出,邀請單位花了不少心血才讓他們點頭來日本。這個結合了歌劇與驚艷絕藝的馬戲團,標榜著無動物演出,單純用人的絕技和優美的音樂與歌聲,讓整場演出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歌劇一般。
開場沒多久,身穿黃金緊身衣的少女們,搭配著精彩的音樂,展現扯鈴的絕技。沒想到傳自中國的扯鈐能夠這麼千變萬化,螞蟻上樹居然可以一直上到十來公尺高的天花板,妙的是動作完全一致。
像是一場奇幻的感官饗宴,曼妙的女子和魁梧的男子穿梭在從天花板垂下來的繩子上,像是地心引力跟他們沒關系似的,令人目不暇給地展現各式各樣的絕藝。幾次以為他們就要從高高的繩上摔下來,卻沒想到竟然輕盈的在繩上飛舞,連深雪都禁不住喝彩,靜也看得目不轉楮。
直到小丑出場,整場黑暗,只有一束聚光燈打在小丑身上。無需語言,小丑的肢體就是語言。正當全場笑得前仰後俯的時候,燈光突然熄滅。
這也是節目的一部分嗎?
靜低頭,發現只有自己的手微微發光。在整場黑暗中,顯得特別惹眼。嗯?
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猛然的一扯,破空的聲音撕裂著她的耳膜,心髒幾乎跳到胸腔,還來不及思考,只覺得自己在黑暗中被傳遞到高台,正要掙扎,後頸一痛的癱軟下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像個行李似的,被馬戲團員打進舞台的地道里。居然連叫都來不及叫。
整個挾持行動這樣干淨利落,幾乎只在一分鐘內完成。
深雪最早從驚愕中醒來,他對空鳴槍,「住手!」
但一切都太遲了。
——*×※×*——
靜還癱軟著,但是意識很清醒。她想起懷里的短劍,卻焦急自己無法使用。
會是誰挾持了自己?她心念百轉,馬戲團員如退潮般洶涌的從地道到後台,跟一個高大魁梧的蒙面人爭辯,只見那蒙面人不發一語地將個萎靡的老人推到團員懷里,馬戲團員馬上簇擁著老人急急從後門離去。幾個深雪的部下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去。
蒙面人?又是蒙面人!靜口不能言,心里卻洶涌著怒氣和厭憎。就像她百般壓抑的報復心,女乃女乃被殺這件事情從來沒有遺忘。午夜夢回,只能暗暗咬牙切齒。為了顧全大局,她只能像個被豢養的寵物關在金絲籠里,畢竟姬君不能親自千里尋凶,恨只恨自己對殺戮從來沒有技能過。
現在挾持自己的,居然又是另外一個見不得人的蒙面人!自己仍然只能癱軟著,無助的等待別人來搭救。
蒙面人一把將她扛在肩上,接應的車輛疾駛而來,他正上車,深雪遠遠的帶人趕來,慌亂中,蒙面人的面罩居然被扯落,听得一聲大叫︰「是鹿島會的山本雄之!」
靜吃力的轉頭,墨漆的黑暗中,若不是雄之的驚噫聲,她根本分辨不出是誰。
「雄之兄?」她說話仍有些遲緩。
「不要說話!」他焦躁的將靜塞進車里,「快開車!」
真的是山本雄之!靜的心里也尖叫一聲,「快、快讓我下車!」
「來不及了!行蹤暴露,就算放你回去也沒用!」山本雄之咬牙,「一切都來不及了!快!通知鹿島會的兄弟緊急避難!快通知龍澤!」
靜覺得一陣昏眩。麻醉藥的藥力漸漸退散,她搖搖頭,「山本雄之!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挾持我?你這樣做,鹿島會將會……」
「若是連姬君都守不住,」雄之抓住靜輕輕的搖了一下,「鹿島會存在著干什麼?」他放開靜,「再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靜的臉慘白了一下,「雄之……我並不是真正的姬君!當初我會挺身出來,一來是女乃女乃的遺願,二來,你進了監獄,群龍無首,我若不當這人質,鹿島會恐有傾覆的危機。我怎能坐視女乃女乃半生心血付諸流水嚴她幾乎急出眼淚,「婚約也是我信口權宜之計,你當什麼真?」
「不管你怎麼說,」雄之粗獷的臉滿是猙獰,「你是我的人!是我鹿島會的姬君!若不是行蹤敗露,我早就悄無聲響的將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現在既然被發現了,」他咬牙切齒,臉頰鼓出可怕的曲線,「拼得整個鹿島會破滅,我也不能將你交給木村直雄!」